白兰花,别在衣襟上

白兰花、栀子花、茉莉花,称为夏日三白,各有不同的香不同的白。栀子花、茉莉花,我是熟悉的,而白兰花只在文字里见过。我并不多么渴望偶遇叶绿花白蕊香的白兰花树,却特别渴望在青石板巷,在老街头,碰见着旗袍的姑娘或者围蓝布花围裙的阿婆,吴侬软语地喊:“卖白兰花呦!”清甜的花香随着声音在热闹的人群漾开去。她们的臂弯里挎着盖着纱的小篮子,装着银白钢丝或彩线穿好的白兰花,是江南人夏日佩戴的清新饰品。这是文字里知道到的,一直怀疑着,是文人虚构的浪漫画面,娇嫩柔软的花瓣与冷硬的金属如何骨血交融,搭配出美丽的传统饰品呢。

在人流匆忙的街道又有谁会为一朵花停留,买下一朵簪鬓,插衣,别胸,摆盘呢。于我而言,这是不真实的美丽。

小编杂谈的图片 第1张
不曾想到,我也走在上海的老街,遇见穿白兰花的阿婆。

中秋节晚上,因没买到返回的车票,在上海过了个中秋。中秋是要坐在风清桂香的房外赏月的,而高楼林立的上海难见月亮的影子。我建议附近的公园走走,长期居住上海的亲戚指手画脚,公园没有玩头,上海的东方明珠如何的辉煌,那里人忒多,热闹;外滩更热闹,肯定人碰人;迪士尼乐园,更好玩……我只想寻一幽静处走走,那些繁华热闹的地方,听起来就累。

暮色将尽时,我、女儿、老赵、亲家母,我们沿着泡桐树掩映的古老的人行街道,慢悠悠地走着。街边的门面店,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皆小而别致,十分亲切烟火气,让我感受上海这座高端城市之外的民间生活气息。一波又一波的人从我们身边走过,一缕玫红的夕阳从高楼缝隙钻过来,余温堆积在沧桑的树干,烈红如酒,温暖无愁,像人间烤尽俗食的炉火,慢慢腿去火焰,等待月亮升起;对面的小楼顶,有勒围裙的女人,给盆花洒水,不用舀水器,用手抄,水滴似小雨从指尖温柔地洒到花叶上;看面馆门前的三角梅开得热烈,无意瞅见玻璃门里,男子埋头吸溜面条,嘛嘛香,让人以为这家面一定好吃,或这男子饿了,浓浓的生活气息扑面;老人肩头跳着只鹦鹉,哼着小曲从我身边走过,我看了又看,女儿急忙拉着我的手:“妈妈,你看上海多有生活气息啊,我就喜欢这样的生活。”我开始反省自己,当初阻止女儿来上海工作,是不妥的,不同的人对上海的感觉、印象,不同。

我与女儿正说着话,闻到清雅的花香,以及吴侬软语的卖花声:“白兰花呦,好香的白兰花伐!”低眉见到古典的“绸缎坊”前,有身着布衣的阿婆,守着蓝花布铺着的小桌子,在认真地串白兰花。我惊喜地走过去,蹲下来,对着蓝花布上棉白如雪,精致如玉坠的白兰花,恍惚如梦,发呆,原来诗都是真的,是看得见的生活。

小编杂谈的图片 第2张

仔细看,白兰花不似栀子花,茉莉花素白,是甜润的乳白色,有着热烈的烟火气。香味儿,清而凉,薄而久,似带露含苞的萱草花香,沁着小甜瓜的甜味。

阿婆眉目温柔,动作灵巧,两朵舒展花瓣的白兰花,用细白绵线巧妙绕一圈扎起来,拢了四翘的白瓣,玲珑如月牙儿,线条流畅,莹洁清丽,穿上银白挂钩,配着金黄色铝别针,香气清甜盈盈,漫润着,让人愉悦。

阿婆捏起一对,别于我衣领,端详着我,眉眼舒展,大城市的阿婆聪敏,她知道我是这里的过客,用极标准的普通话:“姑娘,你戴上花又俊了三分,闻闻,香不香?”尽管我已经过了叫做姑娘的岁数了,听到这样的称呼,有被宠的甜蜜,心里一阵暖,人也似年轻了许多。

清白馨香的白兰花点缀在深蓝色裙子领口,像蓝天飘两朵巧云,亮堂雅致。于是,我走到哪里,哪里有白兰花的香。

我暗自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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