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队里开大会

“天上布满星,月牙儿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冤伸……”这是一首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红极一时的老歌,名字是《生产队里开大会》。歌词里的场景,我曾亲身经历过。那时候运动多,大会也多,无论是传达最新指示,还是革命大批判,都在大队部临街的大房子里进行。
那时庄窠村有两个生产队,东边是一队,西边是二队。生产队每天下午集合时有十几分钟的政治学习,一般是读一段报纸,然后队长说说队里的杂事。
小编杂谈的图片 第1张
这里说的“生产队里开大会”,是指大队部召开的会。生产队集合敲掛在树上的犁铧,社员能听出自己队里的钟声。大队开会一般是晚上,用大喇叭喊。出工敲钟,老弱病残者可不予理会;要是大喇叭喊开大会,那就都要参加,一来是去听听会议精神,二来轻轻松松可挣2个工分。那时,早晨2分工,上午下午各4分工,共10分,如果晚上到大队开个会还可再记2分。年底按工分核算分红。
会议室是大队部临街的三间连通的房子,没有桌椅板凳,开会时,大家就自带小凳,或坐块砖头。屋里坐满了,就蹲在外边墙根下。
每回开大会,民兵连长都会在大喇叭里喊:“全体社员注意啦,全体社员注意啦——都到大队开会来啊!——”经他这么一喊,本来宁静的小村子,此时像一锅烧开的水,从里往外翻滚。吱吱扭扭的关门声,锁门时丁零当啷的门搭链声,加之呼儿唤女、鸡鸣犬吠声汇成美妙的乡村奏鸣曲。
每次开大会,邋遢爷总是像事先做好准备似的,队长还没喊完,他家门就响了。他磨得发亮的对襟黑粗布袄,用火柴头一擦就能燃起来,他来得早是为了在外边墙根找个地方舒服地靠好。他要是坐在屋里,离他近的半间屋就没人过去了,人们受不了他的味儿。
刘得家的是个绝户,爱打扮,她把圆头挽在脑后,口对掌心“呸呸”两下,搓搓,顺着前额往上左几下右几下,头发立时发亮,兴许蝇子落上去还能打个出溜儿呢。她一手抻着棉袄大襟,一手掂着小板凳往外走,人没到,叫东家嚷西家的大嗓门,早就在会场给她占好了地方。
小编杂谈的图片 第2张
狗剩媳妇敞着衣襟,叼着奶头的孩子乱踢乱蹬,后边的黑蛋追上来,拽拽孩子的脚,捏捏孩子的脸,趁狗剩媳妇不注意,掐一把她布袋样的奶子,撒腿就跑,惹得狗剩媳妇一顿叫骂。然后找个靠门口的地方坐下,孩子趴到后背上,伸手又把口袋奶送到嘴里。
早早进入会场的铁蛋儿,斜躺在草垛边,嘴里嚼根草棍儿,目光直勾勾往进场的大姑娘小媳妇身上踅摸。姑娘们找个干净的地方,放下马扎儿,矜持地坐下,边纳鞋底,边用眼睛的余光瞄一下心仪的小伙子。
社员们哩哩啦啦地来了,懒懒散散地找个地方坐下,不一会儿,呛人的旱烟味儿,一声连一声的咳嗽和吐痰声,充斥会场。还不到开会时间,会场上乱吵吵的,有咬耳根子的,有逗孩子玩的,有打情的,有骂俏的,不时发出哄笑声。
人来得差不多的时候,大队长掐着烟屁股往鞋底上摁灭,站起来干咳两声,会场立刻静下来。社员们伸长脖子、支愣着耳朵等着听,他却东拉西址半天还没讲到正题上,好容易说到给张思德开追悼会,他说:今后不管是炊事员还是大师傅,死了都要开追悼会。话音刚落,人群里响起了掌声和叫好声。大队长得意地扭了扭脖子,却看见,村里红白事办事组掌勺的大老李,跺着脚,气哼哼地走了。

大队长讲完了,大队书记说,书记说了民兵指导员再补充“两句”。几位领导的口头禅各有特色,这个……这个、啊……啊,都是在词儿接不上时填补尴尬。每逢此时,就有人小声嘀咕:“石头哭爹——找不着调儿了。”石头听见不干了,大声说:谁再说这话,我操他姥姥!。
我记得最清楚的一次大会是忆苦思甜。那天傍晚,大喇叭照例把社员们招集到大队部,大队长先来了开场白,接着点名请村里唯一的雇农曾大爷上台诉苦。曾大爷先说本村的财主舍不得给长工吃,油水少,干活时东家掌舵,活儿累。话锋一转说:看人家东村的财主活儿轻不说,五天一顿白面,油水大,放屁油裤裆!惹得下面哄堂大笑。书记一看砸锅拉,连忙领着人们喊起口号: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打倒地主恶霸!我们不能再吃二遍苦!不能再受二茬罪!曾大爷正说到兴头上,还要继续说,被书记连拉带拽地请下台去。

不知谁起了个头,年轻人就扯开嗓门唱起来:“天上布满星,月牙儿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冤伸,万恶的旧社会,穷人的血泪恨,千头万绪涌上了我的心,止不住的辛酸泪,挂在心……”当时我望着天上的星星,看星星像眼晴贬呀贬的,仿佛听到了诉苦会上的笑话!
多少年岁月嬗变,开大会已成为一个时代的符号,而那村、那人、那景、那情,却成为我内心深处挥之不去的乡愁,乡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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