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散发弄扁舟

与朋友电话闲聊,也不知怎么一来就聊到李白的诗,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即刻怃然失笑,要秃顶了,没办法散发弄扁舟。

大约是共和之治里的卫武公吧,他写过一首发誓不喝酒的诗,说是“饮酒孔嘉,维其令仪”,但“醉而不出,是谓伐德”,而且“是曰既醉,不顾其秩”。到底是把哥哥坑在父亲墓道里的政治家,虽然流芳百世,但一点都不好玩。李白就完全不一样,在他的小迷弟杜甫眼里,他喝高兴了就“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哪里还管他扰民不扰民,秩序不秩序?便是没有李白那么浪漫的陶渊明,也在他的饮酒诗里写“悠悠迷所留,酒中有深味”,“若复不快饮,空负头上巾。但恨多谬误,君当恕醉人”,喝多了难免乱说话,但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这个醉汉吧。我没有太白遗风,也没有靖节逸气,甚至连杜拾遗的迷弟心性都没有,但还是羡慕那种喝多了就“不觉知有我,安知物为贵”的境界。不就几根头发吗?管它有没有,洒家就要“明朝散发弄扁舟”。
我看陶渊明写那十三首读《山海经》的诗时也是这么想的,他觉得读个《山海经》是“俯仰终宇宙”的,所以“不乐复何如”。但宇宙是被他俯仰间看了个够,司马家的江山到底却姓了刘,收不回来更“俯仰”不回来。伟大的五柳先生也没法子,只好到《山海经》虚无缥缈的传说中寻找安慰,一会儿是羡慕西王母“天地共俱生,不知几何年”,一会儿是遗憾自己没有搭乘周穆王的快车,一会儿又是想吃几口延年益寿的丹木,……他的潜意识里大概是希望自己寿与天齐,长生久视,便可以看到刘宋王朝的溃灭,他自己便替司马家赢了一回吧。你看他一边念叨着精卫填海、刑天舞干的事,一边说“同物既无虑,化去不复悔”,好像精卫变鸟、刑天变形就是继续活着,不也还是我打不过你,但我要活过你的心思吗?
伟大如陶渊明都这般化无为有,着词成春,可喜可贺。
不过古典的牢愁在现实里则是另外的样子,琐屑得不堪收拾,连说个牢骚话都是一地鸡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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