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老井

上世纪七十年代之前,永清县农村,各家各户都是吃村里砖井的水。当年,每个村都有几口砖井,分布在住户较集中地方。这些井水并不全是甜水,虽然都在方寸的土地上,有的井水不好喝。庄窠街东西长有半里地,只有两口公认的甜水井,一口是村西口的大砖井,一口是村北曾加园子里的小口砖井,全村人只喝这两口井的水。我家在曾家园子南边高房台上,因为离得近,一直吃这口井的水。

砖砌的井囗比周围高一些,下雨时,雨水不会冲入中内。这个高台就是井台儿。曾家人要浇园子,井口常架一辘轳。一眼老井,吱嘎吱嘎的辘轳声,摇着岁月风雨,剪辑着一幅幅乡村浪漫的故事。井台儿旁,曲曲弯弯的小路,连接着一道道篱笆墙,这是曾家兄弟自留地的分界线。周边的宅院是曾家老宅,演绎着一家老少春夏秋冬交响曲。

当年,井台儿是人聚堆儿的地方,也是村里面“新闻发布中心”。一早一晚,挑水的人最多,大家放下肩上的担子,拄着扁担就开始唠点家长里短。村子里发生大事小情,大到老李家姑娘月底出门子,小到张家老母猪今早下了一窝花猪仔儿,还有左邻右舍男欢女爱那点事,随着挑水人的穿梭往来,一袋烟工夫就传到各家各户。挑水的都是老邻旧居,熟到闭着眼睛就知道前后走的都是谁。

早晚挑水人多时,曾家人就把辘轳架搬到井口边儿,人们习惯用扁担直接摆水。遇有妇女和小孩子来抬水,人们会帮他们提上水来,免得危险,或者有人直接挑了水给送到家去,举手之劳事不大,让人心里热乎乎的。
在春夏秋的季节挑水不是难事,年轻人轻轻松松就把井水打上来。可是,到了冬天挑水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井台儿被泼洒在地上的水冻成了冰,冰层越积越多,围着井台儿冻成了小冰山,井口的冰圆溜溜的,更显光滑,站在井边都胆小。寒冬腊月滴水成冰,呵气成霜,大家摆水时都小心翼翼地站稳双脚,脱下棉手套,轻轻地垂下扁担和水桶,稳稳地摆满水桶,双臂用力,三把两把地把水桶提出井口。每个人都十分小心,胆颤心惊,稍不留神就会滑倒在井沿儿上,如果掉到井里,那可就是要命的事儿了。

井台儿一天很少有清静的时候。早上,天刚刚亮,房后小路上就响起“咚、“咚的脚步声。早起的男人一挑挑地把水挑满缸,早饭后,钟声敲响,才走向队部,开始一天的活计。
井台儿是孩子们玩耍的天地。夏天炎热,叽叽喳喳的家雀儿渴得不行,都到井台儿边的水沟来喝水。淘气的孩子捧几捧新土,埋上铁夹子,夹子上面的“销销”拴一个白白胖胖的玉米虫儿,家雀儿看见肥胖的虫子,伸嘴来叼,夹子“犯了”,夹住了家雀。有的时候,正在打雀儿的当口,老母鸡也跑来凑热闹,它们看见那夹子上的虫也想来吃,孩子们看见鸡来了,打老远就开始撵。要是夹住鸡脖子可真贪大事了,挨骂不说,夹死了鸡,是要赔的。
1970年的冬天,村里来了一伙天津知识青年。三个男生分配到西队,四个女生分到了东队。四个女生吃村北曾家园子的井水。
头一个星期生产队派了个大妈教她们用柴锅烧火做饭。派了一个小伙子教她们到井台挑水。做饭的事儿好说,二十来岁的大姑娘一学就会,可挑水这事儿可叫小伙子为了难。
小编杂谈的图片 第1张
她们到是起得不晚,一天早上,我刚挑了一挑水,老远就听到她们就来了,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到了井台儿一看,整个一个大冰疙瘩,谁也不敢上前。站得远远地看小伙子把两桶水提上来,挑到平地上。几个人接过扁担学挑水。一挑水几十斤,姑娘们担起扁担直不起腰,好不容易挺起腰,脚下打软,迈不开步,晃晃悠悠,踉踉跄跄走了几步,水洒了半桶。小伙子跟在姑娘后边走,扶也不好,不扶也不好,看到老乡们笑,他的脸红到了脖子!一上午挑了四趟水,装了半缸。
快中午了,井台儿的冰有点儿化了,姑娘们决定要学学摆水。一个胆大的姑娘用扁担吊起水桶系到井下,另三个姑娘一个拽住一个的腰,往后缀着,一边使劲儿一边笑,忽听一声尖叫,四个姑娘全坐在湿地上,打头的姑娘被小伙子用力抱住,总算没掉井里,水桶、扁担全扔到井里。小伙子可捡了个大便宜,抱了个天津大姑娘!
这些天津知青,大概在村里呆了四五年,就陆续走了。走的时候,不仅学会了挑水,也学会了半套农活儿。
小编杂谈的图片 第2张
如今,农村都安装了自来水儿,老井已经完成了历史使命。井台儿这个词也淡出了人们的话语。那些散落在角落里的砖井不知还有没有。但是,井台儿留给那一代人的故事还要讲给未来人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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