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之花色

记得很小的时候，有一段时间，与爸妈住在木房子里。房子的后头是那条蜿蜒的小河，不过在地势上要高出河面许多，算是位于一座小山之上。我们住在正中那间屋子吧（记得不清了）。这样的屋子有着农村里很常见的高门槛、两扇对开的木栓门、木格子窗。沿着屋子旁的小路往下走，到阶梯的尽头就是泊船的码头。清晨时分，你会听到节奏明朗的捣衣声从水边缓缓地传来。小孩，尚在梦中。

屋后有一小块土地，地里种有一些蔬菜，靠进“山崖”的地方还有一棵小树。其实，它还未开花时，我并没有注意到它的存在，因为围着这块土地，有几棵大树挺拔地站着，从树叶缝隙间透过来的阳光变得弥足珍贵。直到有一天，小树自顾自地就开出了淡紫色的花朵，微微张着绉绉柔柔的花瓣，在这片菜园里最是绚丽，在这个凉凉的夏季不再沉默。

有一天傍晚，妈妈对我说，“丹丹，你去屋后摘几朵花，就是在崖边的那棵树。”

我纳闷着，妈妈从来就不是这样会随意摘花的人，“花开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摘呢？”

“今天晚上，我们煮‘蛋花汤’。”

我这才知道：原来这种花可以吃，可以用来煮菜！美人蕉里的蜜汁，我早就尝过了它的味道，可这是什么花？我还未曾知道它有这样的食处？这不是一棵野生的树吗？难道是妈妈种的？这真是一件很奇妙的事！

我走到那棵树旁，仔细瞧着这位美人，绕着它走了半圈（不要忘了它可是站在崖边的）。花朵还挺多！“摘多少朵啊？”我朝屋内喊着。

“大概五六朵就可以了！”

闻着芬芳的香气，望着这新鲜的食材，想着白瓷碗里的美味，我原先的不忍早就不知跑哪里去了。我小心地掐下枝头的淡紫色花朵，看来还可以吃上两顿“蛋花汤”。

那天晚上，我们吃到了真正的“蛋花汤”。后来，似乎也吃过一两次，但似乎也只吃过这一两次。

说实话，我已经忘了这道“蛋花汤”的样子和味道，是香？是鲜？是清淡还是浓烈？是甜还是咸？可能，它味道一般，不惹人喜也不惹人厌。甚至可能，妈妈做的并不是“蛋花汤”。

其实，它到底是美味还是怪味，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并不是为了发掘一道独特的美食而去写这篇文章，我只是想写写我的记忆。我的脑中始终存在着这样的画面——阳光并不是很强烈的日子里，一棵开着淡紫色花朵的小树站在崖边，看起来有些娇弱，而与那些地里的蔬菜相比它却是最高的。妈妈确实用它做了一道菜，在此之前，我从未吃过这道菜。在此之后的无数日子里，我也再没有吃过这道菜。至今，我只知道有它的存在，而没有了它的任何其他消息。

再想起那棵树，那些花，想起天未亮时，便有女人们提着桶来到河边，取出桶里的衣物，置于石板上，用木槌捶打衣服，一边捶打一边折叠，清亮的捶打声一顿一顿地，尚未完全醒过来的村子一点点睁开明亮的双眼。

可能，它是木槿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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