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三角”的微笑与眼泪(三)

听同学们说大眼刘的身体里有着新疆维吾尔族血统,我好奇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他皮肤有些黝黑,鼻梁的确很挺拔,双眼皮的大眼睛嵌在深深的眼窝里,五官坚挺,棱角分明。这样细看,他的确有些像新疆人。“老师,你这么盯着我,我会不好意思的!”大眼刘故作害羞的姿态刹那间把我拉回现实,我狠狠的扎了他一眼,他吐了吐舌头,扭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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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爱说话爱捣蛋,班里几乎没人愿意和他同桌。我只好给他设置了一个“VIP专座”——我的办公桌左侧(各班班主任在班级后面办公)。刚开始他很不乐意有这样特殊的待遇,用他那夸张的演技求取我的宽恕,但我知道他有演员的天赋,便不吃他那一套,于是他不再“巧言令色”奢求调位,摆出一副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姿态。
自从坐在我旁边之后,大眼刘俨然换了个人设。每天他进班第一件事就是帮我打好一壶热水;见我批改作业就主动把改好的本子摞好;垃圾桶里的垃圾他每天都会倒干净;去餐厅吃饭如果我的餐盒里没有备好饭菜,他第一时间跑去盛饭;班里举行活动他积极的做我的帮手;放学后他总是等我收拾好后帮我提着包陪我走……渐渐地班里有不好的声音说他故意讨好老师,他很不在意的样子。我知道这孩子的小心思,他这么做无非是希望哪天他犯错时我能饶过他罢了,现在想想那时的我不过是自作聪明罢了。

大眼刘最大的问题就是不学习,课堂45分钟对他来说太痛苦了,能坚持10分钟集中注意力听老师讲话都很困难。课堂上左耳进右耳出,课下又没有能力自学,作业更是不会做,日复一日,成绩总是垫底。每每跟他谈到学习,他总是一副无助又无奈的样子,于是我开始制定计划严格要求他,并争取家长的配合和支持。
有一次,我借着他上课不听讲偷偷玩儿的由头严厉的批评了他,并叫他家长来谈话。“作为学生,你天天坐在教室里却干着跟学习无关的事儿,简直浪费生命,你想玩儿回家玩儿个够。”我毫不客气的当着他妈妈的面吓唬他,他从来没见过我发这么大的火,有些不知所措,看着怒目而视的我,他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了几下,有些晶莹的液体在里面跑了好几圈没敢掉下来。我扯下请假条甩给他,他有些迟疑的握住,他妈妈在一旁数落着:“回家我再跟你算账”。其实这是我提前跟家长沟通好的“计策”,意在让大眼刘知道如果这个年纪不学习,即使呆在家里也是无聊虚度罢了,以此增加他对学习的重视度。

过了两三天,大眼刘主动给我打电话说他想好了要回学校好好学习,我满怀期待的盼着他真的能有所改变。那一周过的很慢,大眼刘比以前安静了许多,上课想走神儿时他会拿笔扎自己,犯困时会捶打自己的脑袋赶走瞌睡虫。时不时看看我在忙什么,我忍着不看他一眼,不跟他说一句话。
一日晚自习放学站队时,他接好一杯热水拿在手里走过来,轻声地说:“老师,你帮我拿下杯子吧,我还得拿别的东西呢。”这时我看到他身边还有两个袋子要提,便接过热乎乎的杯子。走到男寝门口时,我叫住他,给他杯子,他有些得意的说:“老师,你的手不冷了吧?”原来,这个细心的家伙站队时发现我没戴手套,在一个劲儿的搓手,于是想出来这么一招。我被他逗笑了,他如释重负的跳着跑走了。

升入毕业班后,我时常能看到大眼刘因为犯错被新班主任责备的样子,他还是没办法改掉长期以来不好的习惯,每次见他,我都是一副怒其不争的表情,而他则是挤眉弄眼的坏笑。
有一次晚自习放学,我的车钥匙落在班里了,而教室上了锁,我没办法进去,正当我发愁时,大眼刘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问道:“老师,你怎么还没回家啊?”我有些苦恼的说:“车钥匙落在班里了,我正愁咋办呢?”他看了看四楼黑黑的教室,再瞅了一下四周,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上楼去,只见他利索的打开并没有反锁的窗户,一个箭步,干脆利落地翻身而进,没一会儿他就顺利的把车钥匙取出来给了我。这时,我才发觉,大眼刘比起去年高了许多,我抬起头看着他,月光照亮他那双大眼,特别耀眼。“谢谢!”我接过钥匙。“小事一桩,不足挂齿!嘿嘿!”大眼刘笑起来真好看!

后来,我与大眼刘没了联系,他曾说过他的梦想是考进北影,成为一名演员。那时全班同学都觉得他异想天开,我也曾劝他要脚踏实地。可是,谁能知道十年或二十年之后的事情呢?也许我的教室里真的坐着新时代的后起之秀呢?也许当我和大眼刘再见时,他已成为闪亮的新星。

作为老师,我不能小看任何一个学生的梦想,也不能自以为是的以己度人。他们有无限的可能去创造自己的未来,而我应该成为支持他们逐梦的火把。
“铁三角”的微笑与眼泪让我反思到自己在教育之路上的不足与缺憾,他们的成长不可逆,那些散落在逝去岁月里的点点滴滴,能否将泪水的咸涩逆袭为微笑的香甜呢?我期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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