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黄算割”

“算黄算割,算黄算割……”,一种悦耳美妙、悠远而神秘的声音,始终缭绕在这古老的村庄的上方,始终缭绕在我记忆中太阳流金的湛蓝天空中,久久回荡。直至此次回家,双脚一踏上这片熟悉的土地,这种依旧悦耳美妙的声音就悠悠地鸣响在耳边了,熟悉而感动,让人回到童年……
今年筹划已久地回老家探望父母,直到五月底才成行。每到五月底六月初,家乡原野上无边的麦浪在灿灿的阳光下翻滚着金色的浪花。清脆悦耳的“算黄算割,算黄算割……”的鸣叫声就会如期响起。父亲就说“这鸟一叫,麦子就熟了,多少辈子的经验,不会错的”!于是,镰刀被父亲磨了又磨,银光铮亮,可以照出人影;杈把、扫帚、木锨也被父亲拿下了阁楼,收拾的溜光顺手。夏忙秋种就这样在父亲满脸的笑意里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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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记事起直到上大学之前,每到夏忙时节,学校都会放两周的农忙假,我也就自然而然地下地干自己力所能及的活了!这种“算黄算割,算黄算割……”的声音,不时地从不知名的地方传进耳朵。我非常好奇,总是向大人问起关于这种鸟的事情。爷爷奶奶父亲母亲都先后跟我讲过,也听过村里的一些老人们说起过关于这种鸟的美好而神秘的传奇故事,让人神往、久久思念。

听老人们是这样讲的:在不知道的很久以前,在咱陕西关中地区,住着一位非常勤快而独身的老汉。他人诚实肯干,靠着双手种庄稼过日子,日头未出东边的天空刚刚透出鱼肚白老汉就起床下地干活了,傍晚送走最后一缕晚霞才收工回家,面朝黄土背朝天黑水汗流地忙碌着。麦子种了不少,涨势也不错,精心侍弄,可就是每年的收成却不多,第二年春天总是“青黄不接”,为什么呢?不是老汉他人不够勤快,也怨不得土地贫瘠,更不是风不调雨不顺。那到底是啥原因?经过几年的仔细揣摩老汉知道了是因为他不知麦子在成熟季节里的准确收割日子。关中人常说:“龙口夺食”。收麦是早一天不行,晚一天也不行。收的早,麦子浆没有灌饱,麦粒干瘪不饱满,磨面时,麸皮糠料就多,面粉就少。收的晚,麦穗干焦了壳儿炸开了,风轻轻一吹麦粒儿就都弹落到地里,凭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难以收拾回来了。这个老汉年年种麦,年年歉收,年年挨饿,真是愁人呀。

但是,亏得老汉是个有心的人,细心摸索着收割麦子的准确日子。他经过一年又一年地观察,终于摸出个道道儿来。太阳一冒金花,一夜东风起,麦稍就黄了,风吹过麦浪就是“沙沙”地脆响。那块地里麦子先黄,就先搭镰收割那块地里的麦子,不能按祖辈传下的老经验,等阳坡阴坡的都熟透了才收割,更不能先收阴坡的庄稼。老汉是熟一片割一片,一碾场一过秤,憨厚的笑容就堆在了脸上,比往年多收了不少粮食。老汉经过多年摸索出来的好门道,便想把它无私地传给大家。他便出门四处奔波游说。

但是方圆百十里的庄户人家收麦子,依然保持着先前祖辈流传下来的收割方法。眼睁睁看着到手的粮食,就是收不到仓库,吃不到嘴里。老汉站在高高坡顶上,望着金灿灿的麦浪,耳听着迎风麦粒儿“沙沙”地往地里落的声音,心焦如焚。老汉急红了眼睛,急炸了脑袋,不住声地大喊起来:“麦子熟咧!算黄算割咧!算黄算割咧!……”人们听了只是摇头笑笑说“好我的老汉叔哩,别急!阳坡的麦粒能弹到地里是才能搭镰呢,这可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程呀。”
老汉眼睁睁地看着满地的麦子任随风儿吹落,愈加地心急火燎,五内俱焚。他还是不肯放弃,头顶着火辣辣的毒日头,满村满地地跑。他顾不得吃,也顾不得喝,劝着喊着,没有人理会。他后来嗓子哑了,眼睛急出了血,恨不得自己生出两只翅膀来,飞遍沟坡塄坎,叫遍千家万户,让人们再不要耽误农时,赶快算黄算割。还是没有人听他的话,老汉终于累死在金色的麦田里了。
老汉的魂灵吸收大地的精气、上苍的雨露,刹那间变成一只美丽的鸟儿,鸣叫着“算黄算割、算黄算割……”,飞翔在关中平原所有村庄的上空。

后来,每当麦田泛黄的季节,这只孤凄而善良的小鸟,就盘旋在村庄的周围,声声不息的悲啼着“算黄算割,算黄算割……”。直至颗粒归仓,麦子全部收完。
古往今来,人们为了纪念那位大公无私,坚持真理,不屈不挠,为民牺牲的老汉,就把这鸟儿叫做:算黄算割。

听着大人们讲这神奇的传说,我就生出了一个特殊的愿望:就是有一天能看见这只鸟儿,看看他到底长得像不像我想象中的那个老汉。

这个故事有多个版本,老人们只是口口相传,没人刻意地追究每个版本之间的异同,也没有听人说谁真正见过这种悲戚而善良的鸟,只是完全用一种善心美好的心态去体味他欣赏他传唱他,年年月月、一辈一辈,不曾断绝。

我自小经历了庄稼人不分男女老少,“谷黄麦黄秀女下床”谁也不能闲着的,在城里工作的人纷纷回到老家收麦,读书的学生也放“忙假”参与收割,成群结队的外地 “麦客”一泼接一泼涌入关中平原,构成的一幅幅壮丽的赶场麦收的画面;经历了人拉、牛拉、马拉碌碡碾场、拖拉机拉碌碡碾场的“黑水汗流”的辛苦劳作鲜活生动场面;经历了从过去庄稼人手提干粮,全家上阵,手推牛拉到如今的手机、电动车、汽车、联合收割机,一人在地头,半小时就可以颗粒归仓的时代变迁;经历了过去收麦子至少也得十天半个月,到而今三五天就完全能后完成的速度与激情的跳跃;经历了从过去全家累得腰酸腿疼,到如今的边聊着天谝闲传边收割麦子的重大身心体验。禁不住叹息一声,一个时代结束了,另一个时代开始了。

大学毕业后,我离开了故乡,来到北京这个国际化的大都市里工作了。这里是高楼林立车水马龙接肩摩踵,不知道多久没有看见滚滚的麦浪,可每到这个时节, “算黄算割”的叫声似乎总会在耳畔悦然响起。

美丽而伤感的传说不知道流传了多久的岁月,祖辈们也没有哪个人专门去弄清楚这个鸟究竟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只是一味地一代一代地口传心授着这个美丽的传说。后来,我有一次在网络上无意中知道,“算黄算割”是确是一种鸟,学名叫杜鹃。有大杜鹃和四声杜鹃(小杜鹃)之分。大杜鹃的叫声是“布谷!布谷!”所以又称布谷鸟;四声杜鹃的叫声特点是分四个声部,用家乡的口音翻译出来就好像是“算黄算割,算黄算割”!因此就叫它为“算黄算割”鸟。

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神秘的鸟,如今我知道了他的名字,可能在一些自然保护区也有这种鸟或者标本,并不难看到。可是,从此刻起,我宁愿永远不知道他的真实模样,只希望每到故乡麦浪翻金的时节,这种“算黄算割、算黄算割……”的悦耳美妙的声音能够飘荡在故乡的每一个清晨和傍晚,飘荡在故乡的每一道塬坡塄坎上,飘荡在我的耳畔;也希望这个美丽的传说能够永远流传在这片让我梦绕魂牵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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