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菜大姐”的不解之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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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常说,缘份都是有定数的。其实缘深缘浅,缘份的缔结与延续几乎都拿捏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人之一生,阅人无数,朴素的过往虽然最容易让人忽略,却又最能感动你我,丰富充实我们的生活。

我和菜大姐的结识始自九十年代初。她的名字至今不得而知,因是菜摊老板,我自己暗中就这么称呼她,感觉亲切而有温度。
我的家和单位都在中昌西路,相距不过几百米,当时的这条小街就是一条笔直的林荫路,只是没有现在这么宽敞整洁。那年代,百业齐发,市场广阔,个体及私营经济日趋红火,小街一年四季车来人往热闹非凡,尤其每逢集市,来往的人们更是比肩继踵、熙熙攘攘,街道两旁一直是卖菜的居多,菜大姐的摊位就在其中。我上下班一天几趟地经过,所以没有在家存多少菜的习惯,总是每天下班时顺便捎带新鲜的回家。
菜大姐看上去和我年龄相仿,也许是生活的磨砺,让她更显沧桑了些。她的摊子不算大,却收拾的很干净,一天到晚各式各样的鲜菜总那么招人喜爱,夫妻俩诚恳热情,态度和蔼动作麻利,他们一边打理着手头的活儿,还会适时地家长里短聊几句逗你开心,从挑选到打包,总让你心满意足,天长日久,我在众多摊位间转来转去,最终还是不由得又驻足于她这儿,一来二去,彼此就像老相识一样地熟悉起来。我虽薪水微薄,但平时买东西看着人家小本生意,向来问价不砍价,要什么,要多少,付款拎货走人。长此以往,菜大姐我们之间就没有了一点的斤斤计较,差几毛钱她也不要,多几毛我也不让她回找。
“今天吃什么呀?”她老远就热情地招呼我说。
“给我块儿冬瓜吧。”
“哦,熬菜呀?好。”她操刀比划着:“这点儿就够了,看平时你买的那点儿菜,我就能估摸出你家的饭量。”麻利地过称打包,顺手捏两颗香菜塞进去:“拿着,调味。”
有时搭进小胡萝卜之类说:“给孩子吃,有营养。”她就这样,把人打发的可心又舒坦。

我是个急性子,又天性马虎,这在我并不复杂的人际圈子里是尽人皆知,和谁打交道多了,这老毛病说不定哪天就会冲着谁发挥一下子。
那年夏日,从幼儿园接儿子回来,他一路上嚷嚷着要吃西红柿炒蛋,此时的天气天低云暗,远处的闷雷阵阵咆哮,道道闪电由远及近,树干带着树枝子捋臂张拳地开始摇曳,地上大有飞沙走石之势。我急匆匆来大姐摊上挑西红柿,那时一斤也就几毛钱,一块五称了沉甸甸的一兜子。这时还不到六点,天已如深夜般的黑下来,眼看着大雨点子纷纷地往下砸,路上行人四处逃散,我娘俩也慌慌张张飞也似地逃回了家。我缓口气,安顿好孩子,更衣换鞋,系上围裙下厨房。打开菜袋子却傻了眼,一兜子腐坏不堪的烂柿子臭烘烘地摆在我眼前,想必是误拿了人家还没来得及丢进垃圾堆的烂菜,顿时一股难以言状的无名之火从心底窜了出来,但又只能窝在心头,这能怪谁?望着窗外大雨倾盆,狂风怒吼,门窗的碰撞声、摔碎的窗玻璃在暴风骤雨里咣啷啷的嘈杂声不绝于耳,跑回菜摊去换是不可能的了,孩子又一声声催促着,沮丧烦乱的我气急败坏又束手无策。
这时似乎隐约听见有人敲门。
“谁呀?”心里正没好气,这谁又来添乱!
“是我,你的西红柿不要啦?”
我一时怔住了,是菜大姐的声音,她尾追着我给送来了,这真无异于雪中送炭。开门看见落汤鸡一般的她,怀抱着完好无损的西红柿袋子,往我怀里一撂嗔怪说:“紧喊着你,拿着我要扔的烂西红柿你就跑远了,害得我紧忙地追,进楼里又顺着水印子找你家来,也还好,楼层不高。”我一时嗫嚅着连声地感谢,拽她进屋喝口热水。
“顾不上了,我还着急收摊子呢,把烂柿子递给我,顺便扔了。”说着拿了去,转身急急地下了楼。
我怀着无比的歉意,把烂柿子递给了菜大姐……

近年,我们小县城的面貌日新月异地变化着,杂乱且拥堵不堪的中昌路,一扫往日狼藉的容颜而变得十分靓丽,它整洁宜人,两旁依然绿荫成行,路面终日朝雨轻尘的样子,看起来似有雅致的江南格调。这源于新建的果蔬市场大厅,它集中容纳了所有城西区的果蔬肉蛋等等零散摊子。也真是有缘,这大厅就在我家楼下的路对面。
果蔬大厅里人头攒动,在众多陌生的面孔里,我还是一眼就能寻到菜大姐熟悉的身影,她一直在不停地忙忙碌碌,她菜摊所处的位置很不错,对着大厅的正门,侧身就能望见我们楼下的小院。
今年双节回县城度假,趁天气晴好,我照惯例整理晾晒一家人的衣服,款式过时的,经年没穿着的,统一打理好准备投进小区门口的捐衣箱。有件卡其色短款小袄,款式很是不错,手感柔软舒服,只是颜色略褪了些,想着天气马上要转凉,它还是可以给起早贪黑的菜大姐挡风御寒的。她身材不胖,比我稍微矮些,穿起来效果应该还是可以的,但总觉得是旧衣服,不好意思给人家。
“这小袄就是旧了点儿,你如果不嫌弃,早晚的来来回回不讲究的时候就穿上,很暖和的。”我递给她看。
她急忙接过去说:“哎呀,摸起来就感觉暖和,过几天穿正合适,看你还惦记着我。”然后又从我大包里挑出来两件:“这些我也拿着吧,都挺好的。”
看着她很是如意的样子,我感受到了小有成就的快乐,感觉在微乎其微的小事之中也还是能够提升自我价值的,于是,人也倍感精神,走起路来脚步越发地轻快。
中秋后的清晨便有了丝丝的寒意,假期的最后一天,我们要返回了。正准备蹬车,忽见大姐怀抱一颗水灵灵的大白菜奔了过来,她就穿着那件小棉袄,披着一身的新鲜阳光。
“你们要回省城了?把这棵白菜拿着,回去给孩子们包顿饺子!”她像当年给我送西红柿那样,不等我说什么,就朝我怀里一撂:“这次走了就要等过年才回来,是不是?”她明显有些留恋。
我赶紧地接了过来说:“是的,那我就不客气了啊。”我托着大白菜,同样地依依不舍起来:“年前来了,我们还接着吃你的菜,看来咱们注定是一辈子的缘份了,这么多年,真是太谢谢你了!”这时的大姐始终带着浅浅的笑,她穿着那件小袄,暖在她身上,热在我心里。
车子启动,挥手作别,她回转身目送我们。迎着朝阳,几根银丝在她额头飘摇,大姐依然带着一脸的温和,微笑着挥手,在我模糊的视线里,渐行渐远。
大超市千百品种的蔬菜琳琅满目,码放整齐,有的洗涮的一尘不染,甚至罩着精美的包装,工艺品般的摆在那里,但我总觉得经过精心装扮的它们,就像浓妆艳抹的妇人一样,失去了来自黄土地的质朴与自然,远没有菜大姐他们摊子上那种带着泥土与朝露,带着绿绿的缨子甚至草叶子的鲜菜那么秀色诱人。归根到底,我还是喜欢那些素颜的、保持着本色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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