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小院

在农村,家家户户的房子都是由院墙围起来的。盖了房子,没有院墙,那不是正景过日子人家。房子周围有了墙,才有了院子,搁啥东西就有挨有靠的,看着顺眼,住着就安生。所以,房子盖上以后,家里再困难,也要千方百计垒起院墙来,这样心里才踏实。
我家的新房盖起来后,家里实在挤不出钱买砖砌院墙,于是决定垛土墙,当时村里绝大多数人家都是土墙。
小编杂谈的图片 第1张
新房的院子地势不高,院土不是沙土,没有现成的土可用,于是我就用独轮车从村北土壕往家里推土,当然都是早晚抓工夫干。倒两天土,垛一层墙,农村是慢生活,有活儿慢慢干一春的时光,一人多高临街的院墙起来了。房前的天井是用大坯砌的,用花秸泥抹得光溜溜的,比垛的墙头好看些。
院子里修了猪圈,猪圈后边是厕所,这是当时当地院落的标配。
从天井到厕所还有一段与邻居共用的地方,没有垛墙头,用硬柴禾夹起篱笆,种点豆角啥的就不用搭架了。

盖房剩点砖,和弟弟一起在院门口枣树下挖了一口井,开始安了一套辘轳,后来觉得有孩子,不安全,就用自行车圈铸了块水泥板,盖住井口,上面安了个压把提水器。这样浇地比用辘轳慢多了。
还有点砖,把房前的房台包了起来,这叫月台。我家是七间房,我和弟弟分住,中间垫高一条小路,共走一个院门。我们的院子还可以吧?
一道院墙,划分开与邻居的分界线,如一本签署和平友好协议书镶嵌在那里。一个小院墙,也如一条纽带,把邻里之间的感情连接在一起。
东院,沈家老爷子父女俩相依为命,后来招了个上门女婿,一家三口和和美美,老爷子得以颐养天年。老爷子在院里养了一墩瓜蒌,一墩枸杞。开花了叫我过去看花,很好看。结果了,会隔着栅栏送给我点,还要详细地告诉我其功用和服法。
西院,是本家二叔二婶一家。二婶胖胖的,常遛到我家来串门,和两个侄媳妇聊个家长理短,村里好多事都是听二婶说的。二叔碍于礼制不常过来,有事,如理发,会隔着墙头喊我过去。他家的几个弟弟妹妹都跟我上过学,在学校喊我老师,到家我还是大哥。
小院建好了,接着要精心打理了。
春天,把土翻得细细的,晒得暖暖的。把畦埂调得笔直,水沟四通八达,哪需要水了,就能浇到哪。在阳光呵护下,小苗天天在拔高,水灵灵的一天一个样儿。
夏天,豆角爬到篱笆上,藤蔓结满豆角;韮菜长得壮壮的,半月二十天就能割一茬;黄瓜爬满架,垂吊着煞是馋人;茄子、柿子椒、西红柿,红的绿的紫的,鲜艳得亮眼。

秋天,院子里枣树结满了半红半绿的枣,象害羞的小姑娘藏在绿叶之中;大白菜挺直了腰板长得正旺,虽然没抱球但绿油油的招人喜欢;畦埂上的萝卜,白的长、红的圆,争相露出笑脸。站在月台上看着院子里的植物像看亲手养大的孩子一样,乐得合不上嘴!
冬天,白雪掩盖了院中空地,鸡爪走出一行行的印迹;月台上,小道边扫得干干净净,直通到街路上。肥猪在圈里哼哼,铲出的猪粪冒着白色的烟雾,预示着来年的兴旺。
岁月变迁,农村一年年在发生变化。我在这个小院一共住了不足十年,后来搬到三圣口乡中学和永清师范学校作寓公去了,再后来卖掉了房子和院子,连宅基地也没有了。随着时间雨水的冲刷,过去辛辛苦苦垛起的土墙已经残桓断垛,远远地消逝出人们的视线。连同我这个人也消逝出人们的视线,记得我的人大多是我的学生和学生的家长。
小编杂谈的图片 第2张
若干年后,人们富裕了,我曾经的房子和院子都旧貌换新颜了。新翻盖的房子比过去高大宽敞了许多,院墙之高,已经看不到了东院西院的故人,还有那粗门大嗓熟悉的乡音仿佛也变了味儿。每当这个时候,心里总有一种不可言状的压抑感。咱们的国家都打开围墙,对外开放,我们的乡村却是院墙一家比一家高,究竟是为挡什么呢?难道垒起来的是心墙吗?看来物质与精神的相容,还需要一段相当长的时间。
院墙,在我的心中是一种美丽,一个追念,一缕惋惜,一份珍藏。每当我来到农村,我还想看那矮墙头上的绿色苔藓,看那墙头上跑的猫,院子里打鸣的大公鸡,还想那左邻右舍的篱笆、女人和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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