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去市场采购时，必须一再提醒自己：意思一下得了，别买太多，年年在价格高峰期吭哧吭哧买回家，然后边吃边扔，市场上的新鲜蔬菜和水果比年前便宜很多，我却只能吃冰箱里越放越蔫越来越不新鲜的蔬菜，何苦来呢往年我都无法说服自己，说不买不买，总还会塞满冰箱，阳台也会堆着水果。巧不巧，恰恰就在今年，我成功地说服了自己。幸亏，提前在网上买了些冻黄花鱼，其实并不是为了过年，就是平常吃，只是买多了，没吃完；幸亏，弟弟送来些猪肉和带鱼；也幸亏，我煮的十五分钟鸡汤颇受欢迎，我就提前买了些鸡腿和玉米，冻在冰箱了；也幸亏，年前为了省事，买了三个牛腱子，卤了一锅牛肉。
而且，往年，从初一到初五，全家步调一致，都不在家吃饭，天天在外边吃，不是自己请客，就是别人请客；过了初五，家里几个人分头行动，时不时也会出去，和朋友同学聚会，冰箱里的库存基本没什么消耗。今年就不一样了，每一天，每一顿，都得在家吃，冰箱里那点东西，真不经吃。韭菜，10块一斤。三十那天，市场上的韭菜4块5一斤，一片抱怨，说昨天还3块5呢，一边抱怨一边也买了。没办法，大多数家庭还是习惯用韭菜包饺子吧。那时候的韭菜都是大捆的，而且不拆捆。现在，包装变小了，因为太贵了吧。芹菜，14块一斤；萝卜土豆，长得七扭八歪，一点儿不匀溜，上边还布着斑斑点点，品相远没有平时市场上的好看，但价格却是平时的好几倍；就连大白菜，都卖到4块5了，我眼睁睁看着一个大妈抱走了最后一棵，还把最外边那片摇摇欲坠的叶子珍惜地抚平并拍拍结实，搁年前在市场，她十之八九会把长得结结实实的叶子扒下来一片扔掉不可。前几天，朋友发了一张图片，是武汉一家超市的，散装大白菜，单价一公斤19.6，一棵74.4。这么一比，我们这算是相当便宜了。年前，超市里的鸡蛋堆得山一般，一斤不到五块钱。这才几天，墙边只剩下堆得山一般的装鸡蛋的纸壳了。营业员说就剩下这几盘品牌蛋了，小小的袖珍型个头，八枚包装，7块8毛钱。我赶紧拿了一盒，担心稍一犹豫，连这都买不上了。最后，我买了一小把芹菜，24块钱；一小把韭菜，16块钱；还买了一个青萝卜几个胡萝卜，应应急吧。
回家路上，我在想怎么才能最大限度地利用这一把芹菜。平时，芹菜叶子都掐掉扔了，可现在看着这么翠绿翠绿的叶子，怎么看怎么喜欢，怎么看都是美味，哪舍得扔啊？我打算叶子用来蒸麦饭，放点花椒辣子角炝个油锅，用点葱花炒炒，一定很好吃。至于芹菜杆儿，那还是用来炒肉片吃了。中午，楼底下一直在喊，听不清楚到底在喊什么。我趴在阳台上往下一看，楼下一家饭店在自家门口摆出摊子开始卖菜了。
地上摆着一排塑料菜筐，里边装着红红绿绿的蔬菜，地上还倒着一堆土豆，一堆胡萝卜。3个服务员戴着口罩，木呆呆站在菜筐后边，等待顾客到来。此刻，还没有一个顾客近前。一个小伙手里举着一个喇叭在卖力地吆喝。
知道是干什么的，也就听出来他吆喝的是什么了。
便宜卖啦！便宜卖啦！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赔钱卖啦！……
不用想就能明白，酒店为过年的包饭囤积的蔬菜要便宜处理了，再不处理，也该放坏了吧，那就只能扔了，能卖多少卖多少吧，能减少一丁点损失总归会好一点吧。
我第一次相信卖东西的喊出的“赔钱”是真正的赔钱，而不是营销策略（阴谋）。
过路的人零星地围过去了几个。开车经过的，也偶尔有几辆慢慢放慢车速，有的会把车停靠在路边，从车里走出一个或两个戴着口罩的人。他们会问问，会挑挑，然后拎着一袋菜走了；也有人问了后空手走了。我能想象到服务员盯着空手而去的人，那种满脸的失落。也有车子减速后犹犹豫豫的，很快又提速开走了。
可惜，平时车水马龙的马路，平时经常堵个水泄不通的这一段马路，如今车辆稀疏，行人寥寥。
我蠢蠢欲动，寻思要不要下去也买几样，补充一下厨房库存。可是，看着近在咫尺，要走到跟前，得绕老长老长一段路。我今天已经冒险去了一趟超市了，那还是算了吧。
我想了个理由安慰自己：这些菜绝对都是年前买的，也放了一段时间了，已经不新鲜了，不买也罢。
其实，我唯一纠结的是出门，买菜就要出门，而出门，心里压力太大了。
这家饭店一连叫卖了三天。
我猜没有处理完的蔬菜，好些的分给服务员带回家了，不易保存的也只能扔掉了。
以前我总是人云亦云，认为开饭店是暴利。现在，我真心觉得开饭店也很不容易，有多大的盈利，也就得承担多大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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