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因为直接工作便没有了长假,所以我的2019,是短途出行的一年。全年11次出游,都不过三天。
更为有趣的是,这一年里,除了第一站古城荆州,我都是在反复地去喜欢的城市,赏熟谙的风光,似乎伴随着成长的,还有对远方渴望的消逝。偶尔打开窗外往外看,也将眷恋温柔投放在老地方。
但每一次的短途出游,依旧能有不同的感受,让哪怕我一个人也有安全感,又让我在享受生活在别处,更让我在生活中得空抽离,以旁人的视角,来审视自己的人生。好像长大后,出门玩也不只是观赏玩乐、体会风俗了,旅行变成了抛开旅行本身也有意义的一件事。
尤其是荆州行与三顾南京。

1月末随表姐远嫁的全家族送亲。浩浩荡荡一行17人,租了一辆大巴,自湘江北上,沿九曲荆江,过洞庭湖,一路行至荆州。
市博物馆是我们的第一站。这座属兵家必争之地的古城,曾经的风姿卓越,如今却只能在生满了锈的铜剑上勉强窥得一二。博物馆里记载着数千年前楚地都城的辉煌,相比之下,今日之荆州,欠了太多繁荣。垂垂老矣,破旧荒凉,这是荆州令人唏嘘感慨的第一点。
日暮前,我们沿古城墙步行,俯瞰九州之始,瓮中捉鳖式的城门设计大气磅礴;护城河与河畔枯树相掩映,又显得有些南方的清秀婉约;石墙高筑,衬得原本就稀少的行人愈加渺小。原来,几乎没有被商业化的古都,是这般清冷模样。被遗落才保有了风韵,是荆州令人唏嘘感叹的第二点。
在城墙下我拍下了父母的背影,这是我年度最喜欢的照片之一。年岁渐长,我愈加懂得了“目送”的含义。
我反复地看这张照片,才惊觉在人生道路上,父母一直走前方是一件多么难过的事。
离开荆州后,我还时常回想起爬上城墙高地的时候。我举着手机跑到队伍的最前方,录着我们一大家子长长的队伍,朝我迎面走来,然后越过我继续往前去的身影,直到我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这个画面在我脑海里反复播放的时候,是一个慢镜头。慢得像过完了一生,却没有一个静止的时刻。不只是在一段路途中,更是追逐时间的银河里,长辈们欣喜地迎来了我,也终将和我告别。
我鲜少主动去想起这些饱含别离的字句。只是如今渐渐意识到,人生的本质就是不断遇见,然后不断再见,最后是好久不见,或者再也不见。过去对我而言只是一些道理的话,现在却是我真实的经历。
旅途的聚散,就是人生的缩影。
也不局限于亲情,友情亦然。毕业如约而至,我送走了远渡重洋的老同学,也迎来了新同事。

这些都是与我颇有缘分的地方。
而南京则是最与我有缘的地方。鸽了三年的约一口气还了我三次,从6月盛夏,到12月寒冬,我仿佛与南京在谈异地恋,隔两个月就要见一面。幸好方便。

那时候南京对我来说还只是一个普通城市。
直到7月底C罗随尤文图斯全队来南京比赛,南京便成了我的圆梦之城。21岁最后的那一天,我来返两城,见到了被我纹在脖子上的那个男人,教会我信念、奇迹和永不放弃的那个男人。在那场比赛里,他以一己之力挽救了全队,尽管只是一场全员都在养身的友谊赛,他也依旧斗志昂扬。冠军的眼里,没有一场可以随便的比赛。
我是一个说好听点是随遇而安、随性自在的人,说得不好听就是懒。而球场上的那个人,拥有全世界独一份的极度自律和拼搏,好像是和我完全相反的人。他是我想要奔向的世界彼端象征胜利的终点,于是我奔向南京,只为见一眼我的终点。
婚礼全程都很动人,《恶作剧之吻》的bgm一想起来,我就哭了。随后新娘父亲交付男方的发言,更是让我泣不成声。长辈们好玩似的把我哭脸的样子拍了下来,以为是我想恋爱结婚了。
并不是。
是一年过去,我从没心没肺对结婚毫无概念,到终于能被这样的情景触动了。因为我惊觉,自己居然就长大到适婚年纪了。在这漫长又短暂的2019年里,我无数次因为无法接受时间逝去带来的后不可避免的成长而痛苦,或痛哭流涕、或彻夜无眠——我真的是一个大人了,大到再也不能对“结婚”这样的话题,用“等我长大了…”的句式开头了!
这是在学校里永远也不会心生的感慨,因为一年前的我仅有做学生的自觉。

现在的我,正在慢慢摸索作为社会人身上担待的多重身份与相应的责任义务。我不再是学生,我拥有一份工作,同时为人女,也或将为人妻、为人母,属于自己的时间会越来越少,我会成长得越来越快。
终有一天我的父亲也要这样站在婚礼的红毯上将我送走,他也会说引起另外一些人感动和落泪的话,总结他这半生对我的抚育,和对我下半生的期望。当然,在那之前我还会因为工作忙碌,经常无法与他相见。这样一想,有点崩溃。
于是我常常想逃避成长,想外出舒缓情绪。我一次又一次坐上动车去别的地方,可我无处可逃。毕竟“外出”本身也是一次聚散,是聚散就令我伤心。譬如此刻在南京我与父母相伴,赴婚宴、吃喜酒、散席后逛商场、看画展,但我们马上会分开。两天周末一结束,我便回上海,他们回长沙。
甚至,我们人生的结局就是分开。

原来成长就是,时间终于愿意对你公开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如此浅薄的真相。
故在这反复逃避的一年里,我鲜少真正感受到我出门了。一半因为我依旧在自己的安全区里行走,另一半因为我被一种无形的牵挂束缚住了。
少年时的我并没有这种牵挂,这是我在一次次的“目送”与“背影”里所收获的。我希望自己能在懂得这些后学会珍惜,然此刻悲观如我只学会了不断回首,恍然如梦,大梦初醒,涕泪滂沱。

从情感上来说,2019是比2018更压抑的一年。
但我想我一个人熬过了这样的一年,接受了这样快速的转变,那么明年应该会更好。
毕竟去年写奶奶时,我因她离世而只想回到家乡,一年多过后我含泪执笔,却坚定前行。我越来越感性,又越来越坚强。
买了新日历,收拾好心情,期待来年。更期待如果可以,时间请过得慢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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