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有声【思】

上午监考,靠在窗边随意平视窗外那棵梧桐,绿叶宽大,万籁俱寂。此时,只听见风扇“嗡嗡”的声音,还有纸笔发出的独特的“沙沙声”,这仿佛专属于教室里的声音,让人不禁回想起自己高中时代的点点滴滴。

突然,一阵鞭炮声从远方横冲直闯过来了!我在庆云山上,五楼,视野较为开阔,而且这次在窗边空有座位,窗外还有朴素静谧的梧桐,算是我悠悠晃晃地来监考没料想到的惊喜。瞧,这突兀的冲天炮!于是,我仰着脖子,竖起耳朵,循声眺望。还没待我看出个烟雾来,又听见楼下传来低沉的噗噗声。莫不是有人在施工?这会恰好开始?倒也有些遥相呼应的感觉,只是这声音特别,我也是从没听过这样的机械声。不料教学楼侧翼又袭来两路轰轰声,真是大有欢聚一堂之感。好似三侧伏兵,一军突起,三面伏击,虽然我并未受到一点伤害,但内心却是无比震撼。只听闻前边啪的一声炮响,右边紧随着一声轰响,后边还似来自下方,也接着噗的一声,左边的声音来得比较晚也稍微弱一些。一炮四响,两炮则八响。我仿佛懂了,只有一方是原声,其余三面都是回声。我何时听过这等回声?四响也罢,何来怪声怪气?我在大山里也大声喊叫过,确实会有一声清远辽阔、拖得长长的回响,渐渐消失。不料这鳞次栉比的房屋群里,竟是这般错落有致的追唱。我也来了兴趣,仔细环顾了四周,以我还过得去的物理学功底,倒也看出了一些蹊跷。

从五楼可以直直地看到两侧高耸的建筑,仿若一面面大墙,将前方的声波朝着教学楼反射过来,声音丝毫不弱于原声,距离三到五百米,延时一到两秒,怕是因为这独特的布局才有这般景观。至于后方,正好有一大栋新楼,朝教学楼的这一面竟全是蓝玻璃,一切都了然了。蓝玻璃没有水泥墙壁稳固可靠,声音打上去,玻璃本生会跟着振动,同时吸收了声音的一部分能量,于是反射过来的声音能量变低了,听起来就较为低沉了,所以听见“噗噗”的声音。如此倒也甚妙!好似万籁有声。生活冷知识的图片

庄子在《养生主》里谈到过,声音有三大类:天籁,地籁和人籁。而人类的声音只是其中之一。他举了一个例子,“人籁者,比竹也”,把长的、短的竹子并在一起,就构成了人类的乐器。我马上想到了“滥竽充数”里的“竽”。小时候在动画片里看到过,其原理就是利用不同长度的竹子振动发出不同频率的声音,形成不同音调。那么,人籁有了,什么是地籁?大地的乐声其实就在我们身边。庄子说,山里的洞穴,在刮风的时候,就会呜呜作响。庄子说的地籁其实是一种磅礴的意境,如果再用简单的科学原理——流动的空气发生振动就会发声——来解释,就会显得有些勉强。庄子此刻已经化身为大地,他要演奏他的乐曲了。他深吸一口气,卷得山间的树木也忍不住喜悦地颤抖,甚至摇枝晃叶,接着他吐出一口长长的怒风,掠过一个个山间洞穴。于是,山间,竹林,草地,到处都是“呜呜呜”的声音,树木在山间嬉戏打闹,竹子在竹林里绿袖弄舞,就连草地里的小草沾着地面的余风也在摇头晃脑。所以说大地举办的演唱会真可谓有声有色。这么大的动静必然是变天的节奏啊!大人们都开始从田地里回到家中,然后收好篱笆上晾晒的衣物,或许还会追着一两条丝带跑出个三五米才能逮住,还要叫住自家乱跑的孩子,拉着小手回到家门口。一直闻着森林土壤散发的躁动的气息,仿佛这时才真的松了一口气。然而,人群中竟有一人逆行!原来是那庄子,他要去?听!地!籁!因为他若没听过,如何写得出,我若没看过他的文章,也断然无法凭空想出这般情景。像这样能够孤独到磅礴的,古今中外我第一佩服的就是庄子。第二人当属苏轼,在他的《赤壁赋》里有提到,“唯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读一读,都觉得神清气爽。他这里提到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佳物不独来,万物同相携。这也算是“天籁”比较核心的一层意思。不要奇怪于我评论苏轼的语句里揉杂了地籁和天籁。让你判断大楼发出的回响是人籁还是地籁?你也不好判断,因为都有点像。我相信音乐终归是一体的,当我想到人籁、地籁和天籁的界限并非深渊高墙之时,我想,万籁有声便成了我更愿意去接受的观点。

一声冲天炮都能激起三面回响,我何曾料想过,楼房也未必甘于沉默。我们不妨进一步把万籁当成万物,流水有声音,很多人会说溪流唱着歌;风也有声音;连楼房都能回响出声音。即便难以发生,不代表不能发生;就算一直没有自己发过声,那也一定经常发出回响,回响不等于原声,也会有独特的内涵。所以,我说的万籁有声,意思主要放在了这个“有”字上。有感即应,如一月丽天影现众水。月亮在天空中光芒华丽,点亮了西湖的水中月,点缀了未名湖的那圈树影,点起了柳溪里鱼儿的路灯。声和色有相似之处。这种华丽的感应倒也常见。一句交谈,如果不够感应;那就来一声呼唤;还是不够?那就呐喊吧。回声不等于原声。万籁有声第二个点就是“万”,夫吹万不同。执着于人籁的人,就是执着于己见,看不见大世界。但是,毫无疑问,我就是我,只能是我。

身为人的感伤莫名涌现。深吸一口气,没有小世界何来大世界,我的小世界的酸甜苦辣我全都要了。大世界,你给我等着。

未经允许不得转载:迷惑行为大赏 » 万籁有声【思】

赞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