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河流的记忆1

烈日下的河面泛着耀眼的亮黄色光彩,想起前几日的雨水那样迅猛,今日的河面却出奇地平静,叶子不禁忆起了儿时流过家乡村庄的那条黄色的河流。

 

叶子的家乡在渭河畔不远,平常晴朗的日子,河水是泛着恬淡青光的;涨水时节,河水渐渐变化,才有了黄河的颜色,这时的河水虽黄,却并非不干净,不过混合了土地的颜色,水土交融,泥沙翻滚其间,这都是常事,更有甚者,是河面上漂浮的许多异物。暗黄色的河水可绝不吸引人下河里游泳,可是水毕竟是孩子们憧憬的。小时候的叶子有着孩子“爱玩”的天性,胆大而无所畏惧,常常和小伙伴们偷偷地跑到河边玩耍,待母亲想呼唤她一声,却不见了她的踪影时,匆匆奔向河边,定能发现她。或许人们憧憬的并非那样一条河流,而是作为界限又不成界限的、含着希望又潜藏着危机的、流向未知远方的那条河。

渭河是黄河的最大支流,河水的颜色虽比不了长江般青绿,可它却也有它的美。为何总是会在离家后的许多日子里,在望见祖国许多波澜壮阔的大江大海时,莫名地记起那条并不清澈的河流?对于这个问题,叶子不知如何回答。渭河的美在哪里呢?它到底是一条怎样的河流?

小时候的叶子不会去想这类问题,只是不想呆在家里,便跑出去玩耍,跑啊跑,却好似怎么也跑不出那一望无际的关中平原,跑到了河边,望见了一条黄褐色的河,这是大多数人都过不了的河,更何况作为孩子的他们。她在河边捡拾一些奇形怪状、色彩各异的石子作收藏,又挑选扁平的石块和小伙伴们比赛“打水漂”。一下又一下,石块轻快地飘过,最后重重地掉落到水里,“咚——”,一声沉闷作响,得以回归。儿童的游戏多在于制作声音,儿童不喜静而喜动,动的韵律似乎更贴近生命。

焦灼的阳光炙烤着褐色的土地,河边高耸着一排排青翠的白杨树,它们拼命地进行着光合作用,吸入二氧化碳,呼出氧气——这种顽固的气体能够让人活下去。

洪水过后的渭河显得有些激动,不知从何处冲来的异物漂浮在河面,这些异物不乏动植物的死尸——植物的枯枝落叶,陈旧发黑的房梁,动物的腐尸,甚至还有人类。不过是又一条鱼、又一只猪、又一个人、又一个家在洪流中被摧毁,空气中酝酿着异味。叶子想着,脸上的表情显得异常平静。这些遥远的记忆仿佛是发生在另一个人身上的,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她在经历成长,记忆始终不变。

这样的画面,关于死亡是怎样一种场景?她已不陌生。村里人常常会在不经意间的闲聊中说起,哪家的女人为着何种原因,是经不起生活的磨难,还是经不起孤独难耐?在一个寂静悠长的午后,跑到了河边,永远地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来河边寻死的不仅仅有女人,也有少数无作为的男人。一旁的孩子们听得津津有味,只当又是一个鬼故事。鬼故事听多了,最后吃亏的却还是自己。当小孩子不听话而哭闹时,大人们很自然地拿出这些孤魂野鬼的故事来恐吓孩子,“你再哭,小心晚上河鬼来敲门呀!”说来也奇怪,明明听故事的时候不觉得害怕,这个时候却不再敢出声了,难道真是心里有鬼?童年的岁月,投河的故事一遍遍上演。她始终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是否称得上勇敢——畏生却不畏死。

对叶子来说,在蒙昧不知事的年纪,渭河让她见证了生与死。原来死亡是如此平静,无声无息,消失了便永久地消失了。或许,正是因为过早地见到这些事物,让她对日常中平凡的美好更有深切的体会。她知道,越是看似安静的事物,越是可能隐藏着生命的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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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已经过了大暑,闰六月的第二天,在这个闪着亮黄色光芒的盛夏,在这座东方的城市里,太阳总是早早升起,早早催人醒,不禁让她产生一种错觉:家乡的日出可也这样早?勤劳的人们在日出之前醒来,为着一日的活计开始忙碌,留恋人世的人不会错过点滴的美好。叶子伫立在窗前,望着眼前这条异乡的淡绿色的苏州河,心里泛出一丝欣慰。

母亲河呀母亲河,今日,我远离你,漂到了在他乡的棕色土地上。活着,便是一种奇迹。

附:叶子是一个虚构的人,但是她身上有渭河的影子,有渭河的无畏,而记忆是真实的,不是我的,便是你的,或是她的、他的记忆。世上总有这样一条河流,我们傍河而居,依河而生,学习水的至善,学习水的德行。而事事物物总是对立而行,河水哺育人类,同时也会带来天灾,甚至人借由河水走向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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