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雪

喜欢雪，没有什么理由，就是单纯的喜欢，抑或是喜欢这天地一片白茫茫的纯粹。

小时候上学有早自习，五点就要起床，拎一个旧墨水瓶做的小煤油灯，在夜色正浓时去往学校。天上星斗罗列，东方的天空启明星亮亮地，闪着晶莹的光芒，在黎明前的暗夜里显得格外明显。总觉得启明星像眼睛一样，注视着我，让我忘掉寒冷和黑夜带来的恐惧。故乡那一条条街道，熟悉的都不用眼睛看，就能直接在黑暗里走进那一扇扇散着灯光的校园里。

下雪了，就会故意放慢脚步，找没有人踩过的地方，肆意地在雪地上走着。听雪在脚下咯吱咯吱的响，寂静的夜在脚步声里愈发寂静。雪后的夜是明亮的，落雪的地方都亮了起来，屋顶，柴棚，甚至每一户门口的灯笼上都覆着厚厚的雪，尤其是树枝上挂满厚厚的雪，总会有人藏在树后面，见人走近，猛踹一脚大树，积雪就会一下子落满来人的身上，被捉弄的人就会叫骂着，在积雪的街巷里追逐恶作剧者。奔跑地脚步声和追逐嬉戏声在黎明的村庄上空回荡着，被吵醒的人们，起床，点灯，开始用扫帚清扫院子里的积雪。

下雪的村庄是安静的，人们窝在家里，三五好友小聚，就着几碟简单的小菜，喝二两烧酒，天南地北的说着自己遇到然后再演绎的或者道听途说的故事。女人们手里织着毛衣或者纳着鞋底，嘴上说的忙活，手里并没有减速，我总有种错觉，这说话的脑袋和忙活着的手是两台不同的机器，互不干扰。窗外是猎猎北风，屋里一片祥和。

孩子们在雪停的时候会去堆雪人，一大一小的两个雪球摞在一起，用胡萝卜做鼻子，两块煤球当作眼睛，垃圾堆里废旧的帽子和围脖拿来装扮，这时艺术的萌芽种在孩子们的心里，我总觉得对生活美好的向往就是艺术最初的模样。

冬天来了，总会想起故乡的雪，那慢慢悠悠的一整天不停的雪。在阳台上看外面银装素裹的世界，被水泥柏油路纵横阡陌的隔成无数个小块，总觉得没有原野里那大片雪地让人心潮澎湃。想起木心先生写的从前慢，那种从容的，美好的，能细细品味的生活远去了吗？

故乡的雪，依然能将人到中年的纷乱复杂遮住，它落在梦里，如一件轻柔暖和的粗布棉衣。我知道青草就在大雪下，它在等春风十里，相报繁华似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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