坝坝茶系列故事十一——— 回报

时令已到仲夏，受北下的冷空气影响，前几天阴雨绵绵，温度徘徊在25度左右，凉爽安逸。连续两个艳阳天，气温一下就窜升到了36度以上，暑天已然开启。

几棵枝繁叶茂的巨形绿树，像一把把撑开的大伞，遮天蔽日。大树的四周摆放着方桌凉椅，吸引了一众喝茶纳凉的人，谈天说地，凉风习习，消褪了暑天的热意。

坐在树荫下悠悠地品着茶，间或抬眼观察一下经过绿道的男男女女，从他们的衣着神态、步履姿势来猜测一下他们的职业、目前的生活状态，个人觉得饶有趣味。

远远地，曹颖提着一大包菜朝我这边走来，见她大汗淋漓，我忙起身招呼她坐下歇会，凉快凉快。

曹颖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她的妈妈陈姐是我的老同事。陈姐名红丽，秀外慧中，待人和气，工作能力很强，颇受领导青睐，前途本该一片光明。可惜天妒红颜，她32岁羅患白血病，不久就撒手西去，女儿曹颖6岁，刚读一年级。

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转眼支离破碎。老公年轻有为，是冶金设计院数一数二的土建工程师，女儿聪明伶俐，陈姐真的是心有不甘，死不瞑目。如果她得知女儿后来受到的种种不公平待遇，她更会怒火中烧，也许会去找那个女人算账评理。

妈妈走了，爸爸经常加班，有时还会出差去外地，6岁的小人儿脖子上挂着钥匙，放学后回家自已热饭，洗衣服，自已照顾自已。夜晚，她常常抱着妈妈的照片伤心地哭泣……原本爱说爱笑的小女孩变得寡言少语，学习也提不起兴趣。

曹颖的外婆家住梁平，刚从城西小学退休，她心疼没了娘的外孙女，从梁平赶过来照顾小颖。

曹颖的饮食起居有了规律，当小学老师的外婆还能辅导她的学习。有了外婆的照顾，小姑娘的学习有了起色，人也开朗阳光了一些。

曹颖的爸爸曹新建没有了家庭的后顾之忧，把心思都用在工作上，一连解决了好几个专业设计上的重大难题，他一步步坐上了设计院总工程师的位置，走到了领导岗位上。

此时的他还不到36岁，正是年富力强的黄金年龄，给他介绍对象的人络绎不绝。挑来选去，曹新建相中了市建委下属单位的资料员严薇薇。

她26岁，个子高挑，长相甜美，弯弯的柳眉，盈盈如水的大眼睛，酷似当红影星龚雪。只一眼，曹新建便为她深深地着了迷。

他俩郎情妾意，双双坠入爱河，不久就出双入对，感情进展顺利。

谈婚论嫁之际，严薇薇红唇轻启：“新建，你的前岳母在家里出出进进，感觉挺别扭的，这算怎么回事，我进了门她必须得回去。”

“薇薇，老人在这里可以帮很多忙，家里洗衣做饭管孩子作业这些都不操心。”曹新建回答。

“她又不是你的妈，我可不想跟一个外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你说得有道理。”曹新建表示服气。

“曹颖不能参加我们的婚礼，我不想让别人看我刚结婚就当妈的笑话！”

“我可以提前两天把小颖送回梁平去！”这一点曹新建也点头同意。

就这样，曹新建风风光光地把严薇薇娶回了家。

外婆走的那天，曹颖死死抱住外婆的大腿不松手，哭得撕心裂肺，婆孙俩难分难舍，那情景谁看了都会红了眼眶。

02

曹颖告诉我，她爸爸曹新建已于去年底病逝，终年69岁，丧事从简，直接从养老院拉去了火化场。

我听人谈论过，曹新建患了脑梗和帕金森不久，严薇薇就把他送去了璧山的养老院。差不多五年，除了曹颖时不时去探望照顾，后妻和儿子曹磊没有去看过他一次。

我问她：“你爸爸呕心沥血培养的学霸儿子曹磊去了哪里？”

“那个混账东西，他就是一个喂不饱的白眼狼。严薇薇哄骗爸爸卖了照母山的花园洋房给他交的首付款买了房，他才在上海定了居。可爸爸直到死都没能去上海那边看一眼。当初娘儿俩承诺接爸爸去上海养老，全都是放屁！”曹颖恨得咬牙切齿。

严薇薇对曹新建的财富地位非常满意，也喜欢他儒雅的气质。她的外貌妩媚甜美，对男人颇具杀伤力，曹新建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严薇薇刻意隐瞒了自己有私生子的事，跟曹新建一路顺利走进了婚姻里。

新婚第二天，她哭得梨花带雨，向老公坦承一个惊人的事实：年少时不懂事，被一个浪荡子欺骗感情生下儿子，瞒着众人养在了老家。孩子健康聪明，恳求曹新建爱屋及乌，接受她儿子。

曹新建犹如被人当头一棒打晕，好几天都没能回过神：她不是还未婚吗，怎么就是已当了妈的人？

严薇薇说得情真意切：“儿子还不到3岁，养在身边随你姓，他会认你是亲生父亲。你多一个儿子，小颖多一个弟弟，我们一家四口生活在一起，一定会非常幸福的！”

曹新建听得云里雾里，对她的话半信半疑。

严薇薇给儿子取名曹磊，她上下打点，四处活动，硬是把曹磊弄进了曹家的户口本，与户主关系一栏填写的是：父子。

此事被街坊邻居、单位同事热议一阵后渐渐平息，毕竟过的是自已的日子，又不碍他人啥事。

03

严薇薇工于心计，在她的调教下曹磊很会讨曹新建的欢心，成天“爸爸、爸爸”叫得脆生生甜蜜蜜，几个月下来，曹新建竟慢慢喜欢上了曹磊，真的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可曹颖却没法把严薇薇当母亲。一是她割舍不下对生母的感情，二是严薇薇也只有曹新建在家的时候才假惺惺地做做继母的样子，其它时间对曹颖都是冷脸冷语，剩饭剩菜都是曹颖吃，曹磊的伙食却是高标准，餐餐都丰盛。

节假日出去游玩，严薇薇称曹颖的功课不能耽误，学业要紧，常常都是他们三个人快乐地出行，在这个家里曹颖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这样的家庭氛围下，曹颖总是郁郁寡欢，学习成绩平平，转眼小学毕业，中考成绩还不到500分。严薇薇的枕头风一吹，曹颖就被父亲送到了铜梁一所二流中学去住读，学校实行的军事化管理，学生一个月才回家一次。

曹颖第一次从学校回家，发现她的房间已变成了曹磊的房间，她的单人床和书桌被挪到了生活阳台。曹颖气愤不已，冲过去找严薇薇评理。

“我和你爸商量过的，平时你不住，房间空起也是空起，不如让出来给弟弟。”严薇薇眼皮都不抬一下，轻描淡写地解释。

“这是我的房间，凭什么让我睡到阳台去，要去也是他去！”曹颖不服气，据理力争。

“墙上挂的我和爸爸妈妈的全家合照呢？”

“烧了，留着死人的照片晦气！”严薇薇眉毛一挑，硬邦邦地甩出一句。

这下戳中了曹颖的痛点，妈妈是她最亲近的人，永远都活在她心里。妈妈的照片被人烧了，积压己久的怨气瞬间爆发，她失声痛哭，近乎歇斯底里：“严薇薇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你还我妈妈的照片，让你的野种儿子滚出我的房间。呜呜呜，妈妈，你看见了吗，他们欺负我！”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曹颖白嫩光洁的脸上，清晰可见5根手指印。

“有娘生无娘教的东西，谁给你权利这样对我大叫大嚷的，我来教教你。”

继女与继母之战由此拉开序幕，在毫无温情又充斥火药味的家里，曹颖一天都呆不下去。

上高中开始，所有的假期曹颖都去勤学俭学，除了春节那几天，能不回去她就尽量不回去。

参加工作以后，曹颖第一时间就从家里搬了出去。尽管花园洋房里有了曹颖单独的卧室，但曹颖觉得那个家冷冰冰的，她不愿意回去。

04

曹新建付出了全部精力来培养儿子曹磊。

为了不输在起跑线上，曹磊小学、初中都是读的最好的学校，有妈妈生活上的呵护，有爸爸经济上的保障，请名师家教、一对一培优，奥数假期训练营……曹新建舍得为儿子投入，花钱从不吝惜。曹磊也很争气，高中就考进了巴蜀中学，三年的学习成绩稳定，高考又超常发挥，一举考上了上海同济大学环境工程专业。好学校，好专业，儒子未来可期。

儿子如此争气，给爸爸挣足了面子，曹新建人逢喜事精神爽，为庆贺曹磊升学，曹新建高调请客，大摆了30桌宴席，那一刻风光得很。

时光荏苒，转眼儿子就大学毕了业，曹新建也到了退休年龄。他还不能躺平，因为曹磊要在大上海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立足，商品房是刚需。众所周知，大上海的房价高得令人咋舌，动辄就是七、八万元一平方米，一套房随随便便就上千万。

即便曹磊的工作不错，薪水不低，但十年内他上海也未必能买得起房子。

为给儿子在上海的好地段买房结婚，曹新建老骥伏枥，退休后又去私企干了几年工程设计老本行，40万元的丰厚年薪，都到了严薇薇的手里。他终因身体透支，积劳成疾，累到在工作岗位上。

老曹患上了脑梗及帕金森综合症，住进了医院。住院期间，严薇薇到是悉心照顾，端茶递水，嘘寒问暖，尽显妻子温柔贤惠的本色。但是，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巧舌如簧说服老曹卖掉花园洋房，为曹磊在上海买房交首付，这才是她真实的目的。

严薇薇循循善诱、花言巧语：“你病愈出院后，我们先搬回旧宅休养一段时间，等上海那边房子落实了，我们俩就飞去上海，与儿子团聚。”

毕竟是去国际大都市生活，怎不令人向往？儿子如此优秀，进入了位居世界500强前列的顶尖大公司，实在令人欣喜。付出二十多年的心血和汗水，换得晚年生活的幸福安宁，老曹的心中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你养他小，他养你老，磊磊绝对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严薇薇描绘的这一幅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天伦画面，把老曹感动得不要不要的，当即拍板：卖卖卖。

楼市低迷，当初380万购置的花园洋房以300万的低价卖了岀去，款项很快打到曹磊上海的银行账户，那边紧锣密鼓，交完首付签好了商品房购买合同，择吉日即可入住新居。

女人的唇，勾人的魂；女人的嘴，哄人的鬼。这句话大抵说的就是像严薇薇这种心思缜密、手段毒辣的女人。

儿子的买房计划完成，老曹尚在恢复阶段，正是需要人照顾陪伴，严薇薇却匆匆把老曹送去了地处壁山的偏僻养老院，美曰其名：空气好，适合静养。

她整合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折成了现款，携带老曹的退休工资卡，一个人飞去了上海。除了每月直接打到养老院的3800元护理费，她不会多掏一分钱。老曹的退休金有8000多元，余下的几大千都由她自行支配。

看病买药是一笔不小的花销，曹颖的收入实在有些吃不消。她向严薇薇提出要父亲的工资卡，这个女人竟厚颜无耻地说：“你是他亲生女儿，他的医药费就该你承担，保管工资卡是我当妻子的权利。”

严薇薇给养老院留了曹颖的联系电话，老曹犯病需要送医院或买药，工作人员就拨打曹颖的手机。曹颖的儿子在上小学，自已还要上班，她时常在主城璧山两边跑，搞得焦头烂额。

父亲曹新建让曹颖觉得既可怜又可恨。

可怜他色令智昏，为后妻和她的儿子付出20多年的心血和金钱，一旦榨干没有了利用价值，就像一块破抹布一样被人无情地拋弃；可恨他亲疏不分，让亲生骨肉任人欺凌，受尽委屈。

严薇薇不尽妻子义务却想享受权利，岂有此理，曹颖咽不下这口恶气。多次沟通无效后，她带着生病的父亲去了一趟银行，把严薇薇手里的卡办了挂失，重新申办了新卡，挽回了一些经济损失，但双方也算是彻底撕破了脸皮。

老曹病重之际，曹颖数次联系严薇薇母子，哀求他们念及夫妻及父子的情分，来见他最后一面，了却父亲的遗愿。他们总是以疫情严重出行不便、工作繁忙脱不开身为由，百般推托，最后干脆连电话也不接听。

可怜曹新建望穿双眼，心心念念若干年，都没等来儿子磊磊来看他一眼。他的心被撕裂成了无数碎片，一片一片裂成口、淌着血……他带着满腹遗恨、心有不甘地去了另一个世界！

一个功成名就的高级工程师，为自己钟爱的后妻和她的儿子付出了毕生心血，得到的回报却是精心的算计，无情的抛弃，怎不令人唏嘘！

那对母子享受着老曹给他们带来的红利，住在他用全部身家换来的豪宅里，夜半更深之际，他们会不会灵魂不安，良心有愧？

反正我是相信：天道轮回，恶有恶报，举头三尺有神眀，自古苍天饶过谁的因果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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