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的玉米粥,我们的饺子

不管走到哪里,每个人都有一个乡愁;不管过着怎样的日子,生活最终都是要归于平凡的。当我们陷入某种困境、失败或者烦愁,孤独的时候,那个乡愁便从心里升腾起来;当我们在纷纷繁繁、劳劳碌碌的世俗世界里疲惫、心力交瘁时,就觉出,只有平凡的日子才是温暖踏实的、宝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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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这样一个平凡的人,天下有多少平凡的人。

往年,入了冬,母亲就会来城里住些日子,当然也把她的一些习惯带了来。母亲生在乡村、嫁在乡村,在乡村过了大半辈子了,乡下的日子总是平静而节俭的。母亲也是这样节俭、操劳了大半生,不肯浪费一粒粮,半颗枣。母亲早上一成不变的饭就是喝粥,玉米粥。来我们这里住,母亲总会捎一袋玉米面来,早上给我们熬粥喝。

可是来了之后,发现我们的锅熬出来的粥不如老家大铁锅里熬的好喝,其实我们也不怎么愿意喝粥的,我常年在外上学,工作,基本早上也很少喝玉米粥了,爱人是南方人,没到我家之前,基本不知玉米粥为何物,儿子从小喝牛奶、吃米饭吃惯了,基本也是不喝粥的。
可母亲喝,一家人总不能做两锅饭,我们只能将就母亲,不能让母亲失望、伤心。当然母亲也会看出来,我们是不怎么爱喝粥的,儿子小,不懂得那么多事,几乎每次都喝不了几口。

母亲起初的判断是锅不好,粥不好喝,我们才不愿意喝,就买了一个小铁锅,在天然气灶上熬粥,跟老家大铁锅的粥,基本就是一个味道了。可是,后来他终于明白,我们还是不怎么愿意喝粥的。母亲就不坚持了。

但拿来的玉米面怎么也不能浪费了,母亲就使出了她所有的美食本领,把玉米面给我们蒸了窝头儿、放了红枣,有时也蒸菜馅儿的、肉馅儿的,还有一种在锅屉里蒸的“拿糕”(我也不知道这个词对不对,反正方言里就是这么说的,有时饭店里也有,是野菜做的),拌上香油、蒜汁,我们都爱吃的不行。以至于到后来,我们都嚷着母亲再做这些“玉米面美食”。母亲的脸上就有笑了。
再到后来,我们连玉米粥也喝习惯了。每天早上每人一大碗,喝得踏实而温暖。

母亲还会做另外一种跟玉米面有关的美食,乡下叫“猪打腻”,就是在粥锅里下饺子,老一辈的人可能都吃过,农家院的饭店里也有。
我们吃了之后,一是觉得这个做法新奇,二是味道也真有些特别,就恭维母亲,母亲就笑,说是这穷时候家里吃饺子不够,逼出来的办法。我们也跟着笑,穷也有穷的好处,逼人们有了很多发明。世间的美食也许有不少,都是因为穷逼出来的,比如卤煮,比如叫花鸡,羊汤什么的……

今年冬天,母亲没有来,因为乡下也通了天然气了,国家好像也有点补贴,母亲可以用天然气取暖了。尽管我们接了几次母亲,母亲还是没有来,说跟城里一样了。其实母亲是觉得,再来城里帮不上我们什么忙了,儿子大了,上中学了,不再用她接送了。或者母亲还是愿意待在乡下,每天早上喝一碗大铁锅里熬的玉米粥,也能跟村里的乡邻们,三里五里的老亲戚们聊聊天,过她习惯了的生活。母亲在我们这里是孤独的,是不习惯的。尽管这是在她自己的亲儿子家,但她还是分明有这样的感觉。因为我常常看见母亲收拾好了一切,站在厨房里发呆,或者在阳台看着窗外的楼群,脸上挂着忧郁。
所以,我们也不能强求母亲了。

可是,我们总要隔三差五给母亲打个电话,当然还要找些理由。入冬了,冷了,我们就不自觉地想起母亲的玉米粥来,想起她的那些玉米面美食来。我们打电话说,叫母亲来一趟,住几天吧。
但母亲没有来,说叫在城里干装修的表哥给捎来。其实我们不只是要吃那些美食,而是要母亲来住几天。母亲后来终于说出了来不了的原因,她在家里喂了两只小羊,离不开人。

母亲把东西捎来了,窝头儿、菜包、枣糕,还有半袋玉米面,只是当我打开那袋玉米面时,眼一亮,心也一下子暖了,母亲在玉米面里用塑料布裹着一袋煮好的饺子,打开竟然还有点热乎呢……
不知怎么,我的眼泪在厨房里一下子就掉下来了。

也许是一个细节母亲察觉到了,吃“猪打腻”的时候,我们都是习惯先捞里面的饺子,尤其是儿子基本都是只吃饺子。

天下的母亲可能都是一样的,哪怕她是一个看起来粗粗拉拉的农妇,但她的心里也永远装着一份柔软,那份柔软就是对她的儿女们的惦念,包括所有的宽容与原谅,不管那个孩子曾让她生过多大的气、受过多大的累、伤过多大的心,她心里那份柔软一辈子都不会有一点钙化,它总会以某一个小小的细节、某一件小件表现出来,演化开来,就像一件小棉袄暖暖和和地披在儿女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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