搂树叶

冬天来了，场光地净，只有树叶还顽强地挂在树枝上。阴了一天天儿，人们感觉阴冷阴冷的。半夜里刮风了，树稍发出幽长的呼啸声，院子的柴门“咣当”“咣当”响。
“ 半夜起风，刮到掌灯”。看来白天狂风大作，黄沙肆虐是一定的了，天会更冷。
我抻了抻被子，把漏风的地方塞严，准备再睡一觉。朦胧中听到隔壁院子门响，接着有人急怱怱地走出去。一会儿，又一家邻居也急急地走了。村子里的狗也叫起来。我知道：人们去搂树叶了。

唉！这几年也真是，越来越不好过了。所有的沟渠都没有水，全靠井水浇地，地下水位一降再降，砖井都干涸了，打井吧，没钱。不知谁想了办法，打压把井，可以打十多米深，只是累不少受，提不上多少水，庄稼解不过渴来。连年减产，粮食不够吃了，粮食少，长粮食的秸秆自然也少。有人说种矮桔杆作物省水、高产，于是非让种多穗高粱，结果，长出的高粱猪都不吃。
大冬天的，一家老小猫在家里，一天吃两顿饭，下午那顿光喝粥。老人孩子一天到晚都在炕上，白天还得盖着被。炕烧不热，这冬天怎么过？可苦了当家人和年轻人，什么时候起风，什么时候往树桁子跑，人们瞪着树上那点叶子，掉一点儿用耙子搂起一点儿，赶紧装在筐里。起五更赶半夜，好不容易搂一筐树叶，不够暖一铺炕的，许多人家公婆儿媳孙男弟女都挤到一铺炕上。缺烧少食，不少体弱的老人过早地离开了人世。
这个地方本没有多少树，生产队只有一点儿做杈子、做杆子的树桁子，多是小叶杨树、柳树、青腊树，很少那种长着大大叶子的大杨树，因此，搂点儿树叶也相当地难！天寒地冻，不少人手上裂着深深的口子。

还有别的燃料吗？有。集镇有煤铺，不贵，可人们兜里没钱哪！子女多的人家，劳力少，天天出工，年终结算时要倒找钱，家图四壁，只好卖粮食，更加雪上加霜。
有一年华北石油在这里打井，出油了，原油就放进地里挖的坑里，于是有人找大油桶往家里拉，油好烧，舀一点儿烧半天。也出事了，天凉了，大桶里的油卸不出来，加火烤，火扑出来，人浑身着火，险些丧命。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分田到户之前的一年。说来也怪，分田了，庄稼长得好了，当年人们就丰衣足食了。落叶多的深秋还有人搂树叶，多是些闲不住的中老年人。
又过了两年，多数人家不仅烧炕，还升起了煤球炉子，炕热了屋暖了，人们生活滋润多了。

近几年，许多农民翻盖了新房。新房屋高窗大，豁豁亮亮。人们不盘火炕了，厢房屋安了小鍋炉，住人的屋里装了水地暖，天冷了，想咋烧就昨烧，比住城里还舒服！
田还是那些田，人还是那方人。看来，不是人不能干，也不是地不高产，而是政策。政策对路了，人的积极性、创造性发挥出来，就会及大地改变人们的生活！
改革开放是中国现代化的唯一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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