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麦子

端午节前后,麦子熟了。
村外片片麦田如同被金黄染过一般,那一垅垅,一畦畦,一块块的麦子紧靠在一起,被几条小路横穿南北。
走进其中一条,其他的小路便不见了,但往上看,蓝天白云烈日,一览无余。
让人感觉既拥挤,又空旷。
拥挤的是脚下的麦子,空旷的是麦子上空。
麦收时节,有着完全和秋天不同的色彩和感觉,那种统一的单纯感,让人既温暖又感叹。
温暖于脚下的麦香,感叹于麦田的无垠。
这便是我记忆中的村里麦子成熟的样子。
成熟的麦子,麦芒不再收拢,而是如同鱼刺一般,四散开来,一阵风吹来,金黄的麦浪此起彼伏,伴随着麦芒轻触在一起的蓬松的沙沙声,那也是麦子熟透了的声音,仿佛在催促农人赶紧收割。
于是,一场割麦子“战斗”马上就要打响了。
生活冷知识的图片 第1张
割麦子,的确不啻于一场战斗。
响晴如火的烈日,不会容许麦子多留几日,收割晚了的话,支撑麦穗的细茎就会被太阳晒干而断掉,麦穗就会跟着掉落。掉了头的麦子,对农人来说,便是大麻烦。
于是,各家各户的院子里就传出了“琤琤琤”的声音,那是镰刀磨在磨刀石上的声音。右手拿镰,左手撩水,不一会的功夫,家里的男主人就把五六把镰刀磨得油光铮亮。用拇指斜摸一下镰刀刃,便可感受到镰刀的锋利。
镰刀磨好后,全家出动,开始抢收麦子。
我从六周岁就正式同大人一起割麦子了,从小耳濡目染,跃跃欲试,终于过早地过上了割麦子的生活。
一块麦子大约五六米宽,长度二三百米,母亲可以赶着七八垄麦子往前割,从右割到左,再从左割到右,而只给我留一垄或者两垄。
看到母亲弓着腰,动作娴熟地“哧哧哧”地割着麦子,身后留下的麦茬既低矮又整齐,那是一种带着劳动韵律的自然美。
当年母亲割麦子的样子,到现在仍会不时地浮现在我的眼前,那张被太阳晒的又红又黑的脸庞,虽然冒着大颗的汗珠,但是没有一丝皱纹,那是母亲年轻时候的样子。岁月无痕,染绺绺青丝白,现在母亲头发已经白了大半。
小小的我那时一定是感受到母亲割麦子的韵律,也急切地跟着舞动起来,左手抓住一绺麦子,右手拿着镰刀据拉我那一垄麦子。
终究还是力量太小,动作不够熟练,弓腰也不到位,因此镰刀贴不到麦子根部,身后留下的麦茬明显比母亲的高很多。
割麦子和孩子学走路一样,随着年龄的增长,割麦子也逐渐上手,越割越快,越割越好,可是也越割越愁了。
这个也和小孩子走路一样,刚开始不会走的时候非要自己走,等会走了,就开始爱惜自己的腿,不想走了。
但是,割麦子却是不想割也得割,麦子不等人。
生活冷知识的图片 第2张
一般趁着早上天气凉快,母亲在家做饭,父亲捆麦子,推麦子,早上只有我和姐姐一起割。记忆中姐姐割麦子也是一把好手,快的时候,不抬头,“哧哧哧”,比大人都快。有时候一早上,我们就能割一大片。
割麦子第一天,还没什么太大感觉,难受的是第二天起床后,腰酸背痛,拿镰刀的右手又酸又硬,手掌也开始起水泡了。再握镰刀的时候,只感觉手硬硬的粗粗的,握不住镰刀了。
但是只要忍痛继续重复昨天的动作,疼痛的感觉便随着重复次数的增加,竟然慢慢消失了,肌肉已经被训练习惯了。慢慢地,手上的水泡变成了老茧,割麦子也只是个机械动作了。
如此几天,麦收就结束了。
割麦子除了累之外,炎热天气和毛人的麦子也会让人很不舒服。
“麦黄天”是我们老家专门形容天气炎热的词,字面意思就是麦子黄时的天气。毒辣的太阳,毫无遮挡地直直地晒着麦子,也晒着低头割麦子的人,没有一个割麦子的人敢不戴帽子,但是戴了帽子割麦子却感觉更闷热了。
响晴的太阳底下,人只能通过蒸汗来散热。于是,每个人脸上都冒着汗珠,像一个一个在蒸笼里的馒头一样。
而麦子除了麦芒扎人外,麦秆也会毛人,被汗浸得湿哒哒的身上,混合着毛刺刺的感觉,不时地还得被被一种小型的花大姐咬上一口,那种感觉,岂止是酸爽,直接“爽歪歪”了。
这种一年一度的噩梦,直到初中才结束。我们小时候,小学的是有麦假的,因为在农村老师也是有地的,家里也要麦收。
记得麦假结束,孩子们还有任务,上缴麦子,称为“复收麦子”。按要求是要在割完的麦地里,拣漏掉的麦穗。“复收”俩字同样适用于秋假,辅收花生和地瓜。
正是从小干的这些农活,让我懂得了农人的不易,懂得了父母的艰辛,才在懵懵懂懂,不学无术地混了几年小学后,决定好好学习,毕竟,作为农村孩子,要想走出农村,只有通过读书去改变命运。
感谢童年的那些苦累,让我懂得了生活的不易;感谢童年的那些快乐,让我一直寻找生活的乐趣。
现在如果有条时间隧道,能够穿越回去,再做回到那个割麦子的孩子,我也会欣喜地毫不犹豫地踏进去。
哪怕天气再热,麦子再毛人,小虫子再咬人,因为那就是我金色童年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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