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妖(一)

富家公子孙一邈,熟读各种经典书籍,擅长诗词作画,是远近闻名的才子。不仅待人谦和,还没有纨绔子弟的架子,是众乡里数一数二的君子。这不,考中了举人之后,孙家门楣都快要被方圆百里的红娘踏破了,说是要给孙家找个门当户对的小姐,公子继续参加接下来的全国考试,孙老爷也是对这个儿子充满了信心,孙家家大业大,这有个能读书的儿子能光宗耀祖,这也怕不是孙家上辈子烧了高香。

孙一邈相貌堂堂,身形健硕,可这外强中干的主儿常年是泡在药罐子里。这寻遍京城名医,乡野郎中也都没少看,还是只能靠药渣和汤水来续命。孙老爷想着这高僧说过,这命是将来攥在个妖女手里便处处小心,这不,二十岁的年纪,依旧不近女色,好在读书勤勉,心无旁骛,也就对女色无贪恋。孙老爷为了完全杜绝掉女色,连家里的丫鬟都换成了男子,除了他过世的亲娘,和乳母,孙一邈还真是没有见过第三个女人。

说来也是凑巧,在他出生那年,一个僧侣正好在门口向家丁讨了口水喝,这高僧见这家宅风水不错,而恰巧进入的老爷又彬彬有礼。就善言道:“不知施主家最近是否有添丁?”孙老爷彼时心里正高兴,叫家丁从家中拿了绑红线的鸡蛋给这和尚,并回答:“高僧果然厉害,我家娘子前几日才为我添了个儿子,这不还没取名字,不知是否有幸,能得高僧赐个名字?”和尚说:“我知他生辰,却又不能道出天机,只能看这公子能否可化险为夷,叫一邈吧,也没什么能叮嘱,只是日后身体每况愈下,切记,不可近女色。”说完幻化成一缕白烟,竟消失了,那绑线的红鸡蛋还变成了两只小鸡崽儿,吓得这孙老爷,直打哆嗦,回过神儿来,双脚跪地,竟说是供奉的佛祖显灵。

为了让这孙家三代单传的香火能延续,这孙老爷也是事事注意,不得供奉女相的观音、不得悬挂女色的书卷、不得讨论男女之事。就包括这孙一邈的亲娘,都不得时时去探视自家的儿子。本就疾病缠身的这孙家夫人,因为生完这孩子,身体变得更加孱弱,思子之痛,长日以泪洗面,郁郁寡欢,终于,在这一邈五岁之时,含恨而终。这老爷倒也不是薄情之人,在厚葬这夫人之后,还是在西厢纳了两房,只是叮嘱这东西厢的家丁,不得互相打开房门,否则就地正法。说来也是稀奇,这孙家夫人过世之后,那两只红线栓的鸡,有一只竟然也跟着死了,这让孙老爷好生后怕,便找来专人看管和饲养这只小一点的鸡,吃的是最好的小米儿和新鲜的青菜,喝的是山泉水,时不时还有家丁捉了虫子来喂,鸡也跟着成了宠儿。

这儿也异常勤奋,本就天资聪颖,还颇得先生喜爱,四岁竟然过目不忘,六岁便能成诗,十二岁就中了秀才,成了远近闻名的神童。只是出门的时候,从来都是家丁用布蒙住少爷双眼直接到车上,从车上下来参加考试的时候要穿过市集,再由家丁扶住少爷,给耳朵里塞上棉花,以免听到这打闹的少女们银铃般的笑声,给少爷背上心魔。就这样,失去自由的孙一邈,苦读书。也没让老爷失望,就在十八岁的年纪,中了举人,孙老爷高兴极了,却又愁云惨淡,彼时想找这高僧问问这天机何时可以泄露,却也依旧等不到人,这庙宇寻访过不下百座,硬是见不到人,也更加坚定了这和尚就是神仙这么一说。

在这孙一邈十八岁生辰的前一日,孙老爷竟然在自家门口遇到这和尚,孙老爷一见这和尚就跪着不肯起来了:“高僧啊,你可要救犬子啊,我家就这么一个儿,他若死在我前面,我也活不成了呀!我这一辈子从不做恶事,救济乡亲,修建祠堂,不食荤食,初一十五便给寺庙添香油,这老天看着的,你不能不救啊!”和尚伸手去搀扶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的孙老爷,知道老来得子,而后又死夫人,纳了两房竟也不曾有身孕,吃了各式补药也依旧怀不上,从此便心无旁骛抚养这身体不好的孙一邈。“老爷不要担心,能不能化险还得看公子能不能将这只鸡喂了那贪心的狐狸,公子参加全国考试,不得再用布蒙住眼,耳朵塞住棉花,至多让书童陪着,不可人多,”说完又变成一缕烟消失在这菩提树前。

这时日也过得飞快,眼看全国考试就要开始,孙老爷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是不担心考不到好的名次,而是这老和尚口中的狐狸究竟是几个意思,寻思来也只能找来伺候多年的书童不凡,这不凡自小和孙一邈一同长大,机灵也不怕事,更深谙老爷,所以老爷把孙一邈托付给不凡倒是也不担心,于是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小心,不要靠近女人,除了背着少爷考试要用的书本,还专门做了一个竹篓子,把这近十八岁的鸡背在身上,拿上足够的盘缠,便上路了。

这正经八百第一次出远门,孙一邈一路上新鲜的紧,不仅是新鲜各种玩意儿,没看过女人的孙一邈看着各式各样的女子,眼睛就不曾离开过。胖的、瘦的、高的、矮的。他能分清楚高矮胖瘦,却不辨美丑,都觉得漂亮,都觉得好看,都想去离近点儿看,多看几眼的时候,都不用不凡去拉,那鸡便发出令人刺耳的打鸣,这对孙一邈尤其管用,跟耳朵里针扎一样难受,次数多了,孙一邈也就不敢乱看了。

在路过洛阳的时候,拉他们的马车坏到了路上,这车夫不得不让孙一邈他们下车,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只有个破庙,里面杂草丛生,还有一个只有身体的佛像,这眼看着就要下大雨了,没办法,也赶不回驿站,只能凑合一晚上了。

车夫把马关在了前院儿,不凡去林子里找来一些干树枝准备生个火,孙一邈拿着书本准备默书,这鸡倒最先开始不安分起来,扑棱着翅膀想飞出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渴了饿了,孙一邈拿出水和小米盛在碗里准备喂食,这鸡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突然飞出这篓子,跳到那只剩身体的佛像身上,不凡一看不对,急忙从屋外跑进来捉鸡,这二十来年这鸡从不曾这么亢奋过,还时不时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叫声,此刻应该到了子时,一天之中阴气最重的时刻,这少爷本就阳气不足,腰间有老爷常年让少爷不离身的玉麒麟。这突然的一阵妖风,吹的人睁不开眼,飞沙走石,树叶枝干,在空中画圈,不凡喊着少爷名字,可始终没人应。

这阵风糊了孙一邈的眼,等他用手揉搓眼睛,睁开的时候,居然到了一个幽绿的洞口,好奇心让他沿着往里走,滴滴答答的暗河涌动着,这上亿年光景的钟乳石柱随处可见。越往里走,越让人觉得瘆。居然有女子的声音,伴随着滴答的声音越来越近,撩人心魄,这究竟是什么地方,一个身着素色单衣的女子,靠在暗河边掇泣,孙一邈想靠近,却又怕靠近,这轻柔的哼哼声,像是一把摄人心魄的匕首,不自觉的想让人去探个究竟。女子慢慢抬起头,一张标致的脸若隐若现,青丝服帖,手臂纤细,唇红诱人,眼若星辰,女子开口:“公子,奴家叫阮灵儿,奴家不知为何会在这里,崴了脚也动弹不得,怕是骨头折了,也不知公子能不能带我出去。”这鬼魅般的声音,听得孙一邈身体一酥。连忙去扶这女子,从未近距离近过女色的孙一邈,这一细看,真的是魂都丢了,女子一双狐媚桃花眼,直勾勾的看着孙一邈,呵气如兰往孙一邈身上靠,隐隐散发出的香味,和散落的头发,让孙一邈心如鹿撞,便不再敢去看。

好容易找到那破庙,马和车夫都不见了,只有不凡拉着那只还在尖叫的鸡,孙一邈和女子挨的越近,这鸡也就叫的越厉害,不凡看着少爷和这女子心生不妥,这荒郊野外哪里会有良家女子,还是在这深夜子时,不是遇到鬼就是遇到妖。

不凡还在眉头紧皱的时候,少爷叫着:“发什么呆啊,快来帮我。”

是啊,这从小体弱的少爷,哪里可以扶的动一个人。不凡匆匆上前去,谁知这鸡居然飞到这女子肩膀上。女子叫起来:“公子,快,快把这畜生抓起来,奴家害怕的紧”。说完就发出让人酥麻的尖叫,孙一邈被这美色迷住了眼睛,竟操起地上的一根木棍就去打这只护他生命的鸡,不凡见状赶紧去阻止,谁知这阮灵儿眼睛竟然发出了红色的光晕,看了不凡一眼,便让他动弹不得。失去心智的孙一邈拿着杆子就去打那只鸡,鸡居然也不动了,被一棒敲晕后丢进了竹篓子。

这女子又往孙一邈身边靠,浑身散发的骚气只有不凡闻的到,不用说了,这便是和尚说的那只幻化成人形的狐妖,一举手一投足让孙一邈眼睛就不曾离开过,像是一具丢了魂儿的躯壳。恨不得一直黏在这阮灵儿身边。从不做事的少爷,忙着捡柴火、生火,这妖也寸步不离的跟着。突然说道:“公子,奴家这一天未进食,也不知道能不能将这畜生杀了,让奴家填填肚子。”孙一邈此刻清醒了一些,看着这只性命攸关的鸡便说:“小姐能不能吃我带的其他干粮,这只鸡实在是吃不得,和我一起长大,吃不得呀!”谁知这阮灵儿也继续使坏,知道这只鸡不一般,就继续撒娇,还故意露出一边的肩膀,让孙一邈看到这白皙肌肤,“公子,奴家已经十天不曾开荤了,不进点油水怕是只能晕厥了,加上脚不能动弹,就杀了这鸡给奴家补补身体吧。”这魅惑的看着孙一邈,一潭湖水般清澈的眼不带一丝杂质,看的少爷三魂丢了俩,呆若木鸡的点头,对着不凡挥挥手:“你去把鸡杀了,找个罐子炖了。”不凡惊呆了,这少爷竟要我把鸡杀了,不凡死都不去,阮灵儿对着孙一邈又是一顿磨蹭,少爷扯着嗓子吼起来:“究竟谁是主子,你不去杀了那只鸡,你就滚。”不凡含着泪,将鸡杀了,可是他没告诉这失去心智的少爷,在杀鸡的时候,在咽喉里找到了一块像匕首一样的紫色石头。

在破庙的角落升起了火,找了个破瓦罐和鸡炖了给阮灵儿把鸡吃了,汤喝了。于是阮灵儿又对着孙一邈说:“公子今日救了奴家,奴家便是你的人了,若公子不嫌弃,奴家今日便和你尽夫妻之实吧?”孙一邈一脸茫然,此刻的阮灵儿早就把这单衣垮到了肩上微微露出了肩和锁骨,走路婀娜聘婷,翩然而至,对着孙一邈魅惑一笑:“相公,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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