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那年最烈的酒

刘兵在疲倦的时候,喜欢开车去十几公里外的一家小吃店里,吃一碗凉拌面皮,再小酌一杯啤酒,躺在车里等酒味散去。那是家乡的味道,听说苏梅也去吃过。

再次来到小店里,就在刘兵刚刚端起酒杯的一瞬间,他桌子前面那个人的手机上,挂着一个熟悉的小物件映入他的眼帘。他的心一阵狂跳,他对自己说:“不是……是……”他揉揉眼,再细细看,就是他30年前亲手为苏梅做的“戒指”。那可是他当初打碎了十几个啤酒瓶,才挑出来一个完损无缺的啤酒瓶口,他把瓶口在磨砂石上磨了很多天,才打磨成精致光滑的样子。他曾暗暗下决心,等有钱了给她换个真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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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兵感觉自己的心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他将身体向前倾了倾,“梅梅,”他压低嗓门,试探着叫了一声。她顺着声音回过头来,就在四目相对时,他的脸有点发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真的是苏梅!苏梅又惊又喜地望着刘兵:“你……你怎么会在这?”

刘兵有一肚子的话想对她说,想知道她当初为什么突然就销声匿迹了?这个问题压在他心里30年了。可这一刻,他却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仰头一饮而尽杯子里的酒,努力挤出礼貌的微笑,却,笑得有点苦涩。

刘兵的目光一刻也不想离开苏梅,他怕她又突然消失了。苏梅轻轻挪开了酒瓶,柔声说:“你喝酒过敏,不这样好吗?”

苏梅关切的眼神看着刘兵,说:“能出去一起走走吗?”刘兵起身后,想去牵她的手,刚伸出去,又抽回去了。她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扎着马尾,走路都要跟他黏在一起的梅梅了,她是另一个人的了。想到这里,他有一丝失落和难过。

一路上,谁也没有说一句话,就这么走着,走着。

还是苏梅先打破了沉默。

“当年家里给我哥哥娶了个媳妇,欠了一屁股帐,分家后,帐都成了父母的了,日子就更困难了,我只能背井离乡,只能偷偷跟朋友一起来东莞进厂打工还账,后来就嫁到这里了。”苏梅淡淡地说。

“那我在你心里算什么呢?为什么要弃我而去?听说你来东莞了,我来东莞找了你三年,后来听说你一家三口回过一次老家,我大醉一场,在心里无数次骂过你、恨过你,去你老家的村口等过你,发誓不再提起你……”刘兵停下脚步,看着她的眼睛,有些激动,有些失态,声音从微微颤抖到近乎吼。

苏梅低下头,一遍又一遍揉搓着手机上挂的“戒指”,沉默了片刻,有些哽咽地说:“村里的李叔给我介绍了一个,那个人愿意用彩礼钱还哥哥结婚时欠的帐。我不想这样,所以才……”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嫌我穷吗?”刘兵紧紧抓住苏梅的胳膊,问道。

苏梅拼命地摇摇头:“不!那时候你才大学毕业不到一年,你还没还清你自己的学费。从我记事开始,我们家里就在东墙补西墙,像个无底洞,你已经对我很好了,我不想拖累你。”苏梅的眼圈红了,红得令刘兵钻心得疼。

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个女人,曾是他想要一辈子去疼惜的人,而此刻,他有能力了,却什么也不能为她做了。

他曾无数次幻想过俩人久别重逢的场景,只是没想过俩人的鬓角已添白发,更没想过身边的人都已换位了。

苏梅掩面而泣,他想给她肩膀依靠,她拒绝了,她突然笑了笑,满脸泪痕地笑了笑,捏着刘兵曾送给她的“戒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又收起来了。

他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她没有抽回去,只是假装出风轻云淡地样子说:“我该去上班了。”刘兵松开了手,他多么渴望她还像年轻时候一样,走三步路也要缠着他送。而现在,他只能默默地看着她渐渐走过街道的转角。他喊了她一声,只有他自己听见了。

苏梅一直往前走,没有回头再看一眼那个令她魂牵梦绕过的男人。她现在是俩个孩子的妈妈了,她回不去了。她的哭泣声,淹没在了这座城市里。

刘兵的眼眶有些潮湿了,当年,苏梅病了,他骑着一辆破破烂烂的加重自行车,沿着那条坑坑洼洼的羊肠小道,颠簸了几十里路,去给她送药。当年,他只要跟苏梅在一起,就会有一种莫名的,低烧的微醺,就会觉得岁月静好。而今,她像是一阵风,他握不住她了,或者说,她,早就不属于他了。

刘兵坐在车里,望着窗外飘落地雨丝,还是会担心,有人会给她送伞吗?有人会在夜里给她留一盏灯吗?他从兜里掏出来一盒烟,点燃一支,吸了一口,很久没抽过了,呛出了眼泪。从心底发出一句:“祝你幸福!哪怕你的幸福不是我给的。”他释怀了,却像丢失了什么。

来不及告别的青春,转眼成了旧时光。说好了一辈子的人啊,街边的风还在问候,究竟是谁弄丢了谁?

后来的后来,某个风起的日子,刘兵还会想起她,还会在心里默默问一句:“你的那个他,会给你披上一件外套吗?如果时光可以重来……算了,回不来了。”

我们的青春啊,真的走远了,远到再也触摸不到了,远到只能翻看泛黄的相片而感慨。远到只能在人群中看见某个人的背影相似时,会忍不住停下脚步,心情一阵黯淡。

这一生关于谁的风景,又定格在了谁的梦里?

“你是那年最烈的酒,让少年醉上了心头……”

“这些年我过得很好,只是,还没学会与你告别。”刘兵在在心里对苏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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