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后仓的小土包

大概50年前，无极县城最中心地段有个十字路口，路口西侧叫“西门脸儿”，从这向北三、四百米再往东称作“北后仓”。“北后仓”区域较广，中间曾有一个很大的场院，场院是个大集市，其东南侧有一个约一人高的小土包。

前些年，我与家住县城的一位朋友聊天时，曾提到过这个场院和小土包，他对此也印象深刻。据他说，这里是他小时候经常“疯玩儿”的场所，最常玩儿的是“占山为王”游戏。每到傍晚，这里都会聚集一群半大小子，分成三人一群、五人一伙，把小土包当成“擂台”，其中一伙人占据土包，其他几伙人呐喊着“占山为王、谁敢抵挡”，轮番向上冲击。交手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连拉带扯、连推带搡、连滚带爬地折腾一番，不是把对方赶下去，就是被对方推下来。最后能“霸台”的，总是那几个身强力壮、性情勇猛、有一把力气的后生。

我家离县城较远，无缘参加这类游戏，可我对这里却有别样印象。每逢阴历一、六大集，赶集的人从四面八方涌进场院，人群攒动，摩肩接踵，各种或悠扬或嘶哑的吆喝声不绝于耳，喧闹一片。此时，从平地看土包，是那么显眼；而站上土包往下看，却是黑压压的人群。一家人赶集，若是走散了，登上土包手打凉蓬四处张望，就能发现家人在哪儿；也总有人举着自己的商品，站在土包上向人群展示；特别是临近年关卖炮仗的那些人，他们登上土包，当众脱去棉袄，露出缅裆的棉裤腰和布腰带，这可是寒冬腊月啊，他们光着膀子，挥舞着双臂，扯开嗓子，大呼小叫推销炮仗。他们的确是拼了，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赤膊上阵”吧！

记得有一年，生产队宰了一头牛，队长带我们几个到集上卖牛肉，摆好摊位，等了好一会儿不见有人来买，甚至连个问价的也没有。我突发奇想，向队长建议：“咱派个人提点牛肉，到那个土包上，有意让大家看见，如果有人问这肉在哪儿买的，就告诉他咱卖牛肉的地点，说不定这肉就好卖了。”队长一听，把大腿一拍说：“好主意，就这么办！”就见他亲自提了一嘟噜牛肉，登上那个小土包晃来晃去。或许是广告效应，或许是该我们卖了，我们带的牛肉很快就卖完了。

有件事，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大集上，就那个场院，我看见一个50来岁的男人，站在土包上，面向人群，他一手拿个点心纸包，另一只手从纸包里掏出点心，大口吃着，吃完一块随即再来一块。偌大的一个场院，那么多人，就他显眼。他是休息？还是找人？还是有意炫耀？不得而知。但他手里的点心确实吸引了我，我不由自主地移动双脚向他靠近、再靠近，已经到了土包底下，我清清楚楚看到他吃的是桃酥，还有一些桃酥渣掉在地上。我心中那个羡慕，无法形容；看着他吃，鼻息间充满桃酥诱人的香味；嘴里那个馋呀，垂涎欲滴……这些年，我多次在北京稻香村买桃酥，精心地品尝，可无论怎么品、怎么尝，从未找到那人吃桃酥我也特别想吃的那种感觉，也从未闻到那沁人心脾的清香。

一个很不起眼、并不引人注目的小土包，见证了那一段悠悠岁月，蕴藏着这令人难以忘怀的故事。正是：

年幼离家盼走高，
天圆地方随风飘。
纵览纷纭多少事，
难忘故乡小土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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