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如黛

2.
只是隔了一日,北平上方的天空又飘起雪来,或许下得实在是有些频繁,街口的那些小摊贩都开始骂起来,边骂边把手揣进棉袄里,头一个劲儿往衣服里面缩。小编杂谈的图片
壑言可是惊喜极了,那些晶莹的雪被捧在手里的时候,真是世界上最洁白无瑕的东西。不像夏天在河岸边看浩永进河里摸鱼会踩出来一腿的泥,这里再多的雪也不会弄脏衣裳。
屋子里炭火烧得很足,暖融融的,壑言托着腮,望着那滋滋作响的火苗,狰狞着摇曳着的,像是通红的一条龙马上要腾飞了。于是壑言又去看结了冰花的窗子,窗子外雪下得像是起了浓雾,远一点的东西就什么也看不见。他便单纯地觉得,那些雪花相对于火是多么的柔弱啊,火是刚强的,或许只是要一把烈火,那宽广的雪原上厚重的冰雪也要被不断攀升的炽热烈焰所吞噬。
噼啪,噼啪。金黄的火星在迸裂。
壑言的妈妈正坐在炕上,一旁的筐里装着大大小小的毛线球,弓着背,手中的针线一穿一引,给壑言和浩永缝制过年要穿的新衣裳。
壑言总是很期待看到娘缝衣服的情形,这意味着年马上要来了,街上集市上总会紧锣密鼓地筹备好些过年的玩意儿,他和浩永就能穿着娘做的新衣服去逛,虽然不能做主买喜欢的玩具和零食,不过单是看一看瞅上一眼,也是满足的。除夕那晚还能和小伙伴放鞭炮,震耳欲聋的响声会持续整个晚上,热闹极了。
光这么想着,壑言便坐立难安,从凳子上跳起来跑上了炕,娘的衣服什么时候才能缝好呢。
“等外面的雪停了,壑言衣服上的星星也能缝好啦。”母亲刮了一下凑过来的壑言的小鼻子。
于是壑言又想外面的雪快些停。
雪花落在洁白的大地上不见踪影,好像成百上千的花瓣被倾洒,白茫茫的一片。应该只有雪花在舞蹈。
壑言摇了摇头,因为他突然觉得娘拿着针线的那只手,好像也在随着乐曲起舞。因为是那么优美的动作,像蝴蝶振翅,一下,两下……
或许母亲的那些伟大和坚强,都化为了自古以来那最朴素的动作,一穿,一引,细密的针脚间,是充满智慧与毅力的劳动妇女们所谱写的无比恢宏的史诗。壑言的母亲就是这样一位坚强的劳动者,她坚信用自己的双手可以征服广袤的大地,那些手上粗糙的茧是她战斗的痕迹。
娘好像是雪地里的舞者。壑言这么想着。而且是最美丽,最优雅,最不怕寒风的那一个……
壑言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仔细地盯着娘手中的衣服。他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在母亲眼中就像两颗闪亮的星星。
整个屋子只有火苗的噼啪声。门吱呀一声开了,浩永带着一身的雪跑进来,他的脸和手都冻得通红,脸上的笑容一直都像一朵花儿似的绽开着。
壑言立马从炕上跳下去,像一只小白鸽扑棱着翅膀朝着浩永飞过去了。
“你就像个雪人儿!”壑言拍着手笑道。
母亲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很快从炕上下来到浩永身边,握着他冰凉的手轻声责备:“出去的也太久了,冻坏了怎么办呀。”
浩永只觉得屋子里暖和得像个炉子,不一会那些覆盖着他的雪花就都变成了晶莹的水珠,扑簌簌地滚落下来,在地上围了一圈水渍。娘握上的那双手很快恢复了知觉,娘的手上有茧子,粗糙极了,可是浩永觉得那双饱经沧桑的手就像优雅的火苗一样炙热和滚烫。
“壑言,壑言,你快跟我来瞧,这可是个惊喜。”
浩永眼里闪着激动的光亮,脸上的红不知道是因为冻得还是开心得。
“就来!”
母亲给壑言穿上厚厚的棉服,叮嘱道:“雪还下着,可别待太久。”
“知道啦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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