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里的她

车窗外，远山如黛，近绿如绒，相视一笑，落下这一季的清浅容颜。换乘了三次车，我才来到这偏僻的村子。山里的夜晚，很安静，学校的台阶上，我和好友清如坐着畅聊许久。
认识清如这个女孩，是在一次市里举办的新教师培训会上。那时，我坐在她边上，一上午的培训，我们也没聊几句，只是对她淡淡地笑了一下。在公众场合，我不善言谈，但我能感觉到她的热情。后来，我也不记得她怎么和我这个闷葫芦越来越熟，现在，竟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一直以来我都很佩服她，一个女孩子，到那么偏远的深山里，屈指一算，已经第四个年头了。她的学校在深山里，坐班车到马路边下车，到她上班的学校没有其他交通工具了，初到那里时，她只能在进村的路口碰碰运气，要是刚好有村里的摩托车或是三轮车经过，还可以捎她一程。因为家在另一个乡镇，辗转一百多里路才能到自己上班的地方。因此，每个星期天去学校的情节都成了她的辛酸史。有时候遇到打雷下雨，一个人孤零零在路口望穿秋水地等车，换作是我，估计会哭得稀里哗啦吧。每次和她说到等车的事情，她总是很淡然，说这么多年都习惯了。而我知道，这习惯的背后有多少次悄悄地掉眼泪，只是她的坚强和乐观覆盖了这种无从诉说的艰辛和苦恼。
记得有一次，我坚持说要到她的学校去看看，于是从她学校所属的那个镇上骑着电动车欣然前往。一路上我提心吊胆，进村的路很长，很幽深，像医院长长的仿佛看不到尽头的走廊。天黑了，恐惧感奔涌而来，风从耳边呼啸而过，路过有坟墓的地方，我几乎是闭着眼睛的。而清如，自从买了电动车就从来没有麻烦村里人捎她，都是自己骑着车到学校去。我问她会不会怕，她说会怕，但是没办法，总要勇敢一点。她说，每次在路上感到害怕时，她都会大声地背诵自己喜欢的诗歌和文章。

如今，我再次来到她的学校，她已经是校长了。四年的点点滴滴，她饶有兴致地拿出来与我分享，辛酸的和快乐的故事，如数家珍。坐在台阶上，嗅着这夜晚的一缕缕裹挟着田野气息的风，我们边聊着过去，边憧憬着未来。时间不仅给了她勇敢和乐观，还将我们的友谊熬制得更加香浓。
其实，她身上有很多的优点，就像深山里的含笑，不张扬，但是幽香袭人。我们俩都爱音乐，我学古筝，她弹钢琴，彼此不同，但又能走到一起。曾经，我也在乡村小学教书，一个人独处的时候爱上了古筝和书法，也会码几个字，而她，特别爱看书。我们就这样，在音乐和文字的慰藉下，在僻静的乡村，守着内心的憧憬和希望。
在我看来，她不仅是一位兢兢业业的老师，更是她学校孩子们的贴心大姐姐。不管是对我，还是对学生，她都视若亲人。周末到我家帮我收拾房间，给我做饭，关心我远比关心自己多。对学生，她饱含深情。有很多次，她执意要去看班上一个已经转了学的女学生。她花了一个礼拜时间琢磨怎么给那个孩子买礼物，直到见看到她的学生，师生俩就像两姐妹一样紧紧地抱在一起，互诉思念。然而，因为时间紧迫，她错过了那趟四点钟回学校的车，只能坐六点的车了，到进村的路口已经是黑漆漆一片了，她借了一辆自行车骑到学校去。虽然一路很是辛苦，但她说，心里是满满的幸福！

她就是这样，一边在为教育事业燃烧自己，一边也耕耘着自己的小天地。由于交通不方便，她那里距离街上很远，买菜都不方便，所以她自己竟然在学校开辟了一块地用来种菜。辣椒、茄子、空心菜竟然都多得吃不完，有时候还特意摘回来给我吃。她总是说，看着绿央央的菜地，很有成就感。这种田园生活看似轻松惬意却也饱含辛酸。她在这深山里，种下的是汗与泪，收获是快乐！
不知不觉，和她聊到了大半夜，我们却还有说不完的话。夜深了，我真想朝大山深处大声喊一句：清如，你是最棒的！像她经常表扬她的学生那样，我也想表扬一下我这位朋友。深山里的她，播种的是一位普通的年轻女教师的乐观、坚强、热情和善良。深山里的孤清和淳朴，铸就了她的隐忍和坚韧。有了这份深山的馈赠，她将收获不一样的人生，她将收获更加丰富的自己。我真想留下来和她一起在山里过我们俩的园丁生活，在深山里，完成内心渴求的那一场生命的蜕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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