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并未走远

俗语说“人一死,就有了日子”。可是,我怎么都觉得这三年的时间就像在昨天;这三年前发生的事情就好像是发生在昨天。是我不愿意承认吗?不是,是自己的感情一直保持着昨天的温度,不愿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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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去世已经三年了。这三年的时间就跟没过似的,停滞着。所有一切都停滞着,保持着原来的样子。那一把灰色的葛条藤椅还摆在门道原来的地方,上面铺一张浅灰色底儿缀满水红色小花的椅垫,太阳斜斜地照在上面,带着暖意,没有人去搬动它;自家小庭院里走道两旁的木棉花依旧保持春天发芽,夏天开花,秋天落叶,冬天把未死的根深深地埋在泥土里等待又一个春日的阳光来照耀,那是爷爷曾经亲手种植的;那一根原木拐棍自从爷爷走后就一直等待在房间门扇的后面,着地的一头缠着一小节黑色的防滑的橡胶皮子;那架覆满了铁锈而显红色的火炉依然静静地蹲在墙边,默不作声,似在等待…….通往厅堂的那条短短的水泥路上,爷爷走路时鞋底蹭地的声音似乎还回荡在耳边,这一切都静默着,但又好像都在说着话。

我每次回家还是习惯性地先进爷爷的房间去问候,这完全是一种多年养成的无意识的行为,但当我撩起门帘进入爷爷的房间的时候,脑海深处才会有一个声音告诉我:爷爷已经去世了。于是,我就目光直直地看着西边山墙上挂着的镜框里的爷爷,呆愣愣地站一小会,再回过头无声地走出房间。爷爷走后,奶奶总是安详地坐在大门口的交椅上,交椅紧挨着那把藤椅。我一进家门,奶奶便会深情地上上下下打量着我,似乎有很多年没有见过我了,或者我身上某个部位发生了特别明显的变化,又或者怕再失去一位亲人似的,满脸始终堆着满是褶皱的笑,说“比以前身体好些了,身体好,比啥都好!”这句看似简单的话里似乎包含了她饱受辛酸的一生的全部哲学。但是,我似乎是似懂非懂,只是不停地微笑不停地点头。

每顿吃饭的时候,我还是习惯性地去叫爷爷来厅堂吃饭。但刚起身迈出两步的时候,才意识到爷爷去世了,不在了,再不需要来厅堂吃饭了。这些下意识的行为的起始原因我是无法控制的,或者说根本不由我控制,完全是一种无精神支配的自然而然的行为。我也常常会在不经意的一瞬间或者一瞥间,清晰地看见爷爷就坐在门道的那把灰色的葛条藤椅上安详地打着盹儿,耳朵似乎能听到爷爷那悠长而富有节奏的鼾声。

屋院内我眼睛所及的任何一处角落任何一件家具物件甚至一面空荡荡的墙上,我常常能看见爷爷那堆满和善笑容的脸。那一刻,我才对“音容宛在”这个词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一日,我跟小姑电话聊天,我说“我总是觉得我爷没有死,他就坐在那间窗户面向庭院的房间里面,静静地,只是不说话……”稍静片刻后,电话那头的小姑声音略带颤抖地说“这也许就是亲人的感觉吧!”我听出了小姑也想念我的爷爷了想念她的爸爸。这样一种感情被阴阳两界所阻隔着,只能依凭一种无尽的思念去维系。我现在终于深刻而明确地理解以前看过的很多故事里电影里那些关于想念思念或者怀念的特别描写和镜头画面了。

于是,我便在内心里说:爷爷,你并未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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