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温暖

在北京,秋天是非常短暂的,一进入十月中下旬,天气就再也没有那种秋高清爽的感觉了,早晚空气里就浸满了透衣的寒意。
一个周日的午后,我与儿子约定好为他买支他特别喜欢的自动铅笔,我先在小区门口的巷子口等他,待他收拾完学具再来找我。泛金的阳光,绵软地扶在高大的住宅楼的西墙上,微微地喘着一丝热气,好像稍微的风吹云动就会将她吹倒在地,再也无力站起。即便是这样,你仍能从眼前树梢上鲜亮如金的黄叶里,真切地感受到它的温暖,那是一种几乎透亮的温暖,并且具有独特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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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路边向巷子深处回望,目光刚好落到巷子另一头的瞬间,儿子和爱人的身影就梦幻似的跳入我的眼眸里,一高一矮,一前一后,儿子在前面蹦蹦跳跳地走着,稍稍地接近我一点,爱人是稳稳地跟在儿子后面的,距离我稍微远一点。不满十岁的儿子,那身形完全像生命律动的音符,不停地上下跃动,似乎生命在他身上每时每刻都要奏出不同的乐音,而爱人则成为烘托这一音符的强力基线;儿子的身形又像是欢快的火苗,跳跃着,蒸腾着,想要将周围的一切都点亮……

就在那一刻,看起来已经疲惫不堪的残阳,有气无力地趴在楼顶,似乎再有那怕是一点点些微的气息就可以将它弹震到不知名的远方,突然一下子闪亮起来,如同闪亮的碎金一样从楼顶瀑泻下来,灌满了整个巷子。儿子和爱人也在一瞬间仿佛徜徉在了金色的河流里面,动作变得异常轻盈、缓慢,那条本不很长的巷子也在同一时刻被无限地拉长了。那场景,梦幻而真实,遥远但又无限靠近,他们都在奔跑,那动作看上去很竭力,但我又很难触及他们,于是,杨绛先生的《我们仨》就一下子真实地浮现在我的面前。那时刻,我着实有点着急,有点不知所措,时间也似乎被无限地拉长了,或者说时间突然消失了。就在我专注于《我们仨》的时候,儿子叫“爸爸”的声音,又一下子就把我拉回到现实中来了。我抚慰着儿子的小手,看着爱人的笑脸,一股温暖的气流扑面而来包围了我,身体深处的理性告诉我,这是世界上最为真切的温暖,并且它从不因季节的改变而减少一点点。

连续几日,来自小巷深处的温暖,在我的身体里,汇聚成一股澎湃的暖流,潮涌着扣拍我心灵的堤岸。我在想,生活何尝不是一条深邃的小巷子,从一头走进去,沿途会遇见什么,会经历什么,我们都无从选择,更不要说从巷子的另一个口走出去时,你会看见什么样的天地,但你要是预先知道巷子口会有自己想要的小幸福在等着自己,那么你还会在意它的沿途吗?再换一个角度,假如你在巷子的一个口放眼瞭望,如果,那一刻你心怀美好,那么即便是巷子幽暗凄清,即便巷子笼罩在秋日的浸肌寒意里,你的目光仍能从枝头即将飘落的黄叶里,找到明亮,找到闪光,也能从趴在楼顶苟延残喘的夕阳里感受到温暖。

那么,生活像一条巷子吗?我觉得恰如其分。一个人只管沿着这个巷子往前走,你只能看见脚下的土地,头顶的天空,还有那或远或近的出口,那里也许有自己想要的生活,但不是想要的生活就一定会在那里等着自己,其他的一切都是不可期的不可控的,唯一可控可期的,就剩下自己对待穿越这一程的心境了。
生活是由生命承载的。那么,我也认为生命也是一条巷子。只有把生命本身看得鲜活,有生命,生命才能安然从容地走过面前那条狭小窄逼的巷子,给生命一个该有的美好安顿。

如果将这条巷子无限延伸,那么,人类、地球,甚至宇宙都可将被吸收进这条巷子里。我们注定是这条巷子的穿越者,也就是过客。你能抓住的也就只剩下每一个时刻存在在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一份幸福、那一份美好、那一份温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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