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来了女知青

我大约七八 岁时,家里发生了一件至今还觉得稀罕的事,几名城里来的女孩子住进了我家。听说她们是知识青年下乡“支援”农村建设,吃住在户下,我家房子多,加之又是祖辈留下的“豪宅”,便是大队里的首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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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最佩服有文化的人,自然觉得这是一件光荣而严肃的事儿,她把家里打扫的比过年都干净,尤其是厨房里锅头台子、吃饭桌子、板凳床子,她是擦了又擦,盘子碗是煮了又煮,生怕不干净,用她的话说:“城里人文明,爱好惯了,脏了人家吃不进、吃不饱,怎么下地帮儿咱干活——”。她把最明亮的屋子打扫了一遍又一遍,备好火柴蜡烛放在写字台上,窗户和门都钉上窗纱,还专门到几里外的地方弹了棉花做了新被褥,把压箱底的给姐姐准备的嫁妆布拿出来做床单,还放在太阳底下暴晒,她说这样单子被子好味儿,其实现在有个新名词叫阳光消毒吧。

母亲把这里当成最隆重的接待室,我们小孩子都不许跨进半步。母亲用平时攒下的白面做成碱面馒头,因为除了节气,平时很少蒸馒头,她反复做实验,生怕发的不好,直到满意。她把白白的馒头用白白的新毡布盖上,时刻监督我们,怕我和弟弟用手摸。看着一盘盘放着油光光的炒菜,我和弟弟老远就吸溜着鼻子,心想:母亲什么时候也给我们炒这样的菜吃!

只见母亲先是端来放着干净水的洗脸盆,盆边放着早已备好的“香皂”,让知青们洗手洗脸,接着递上洁白的毛巾,然后请她们坐到铺着新椅子垫的凳子上,才小心翼翼地掀开盖着的馒头,把菜和鸡蛋汤或小米粥挪到正对座位的地方,知青们慢慢吃起来,母亲才轻轻退出来。

市里来的女知青穿着洋气,我总是在门缝里偷偷往里瞧“啊!大姐姐好漂亮,多像画里的仙女啊!梳着两个齐肩的小辫子,白白的的确良短袖衬衣,露出白藕一样的胳膊,特别是胳膊腕上的手表,亮晶晶的,把我的眼都闪花了,那流利的普通话听得我浑身痒痒的,心里像有虫子在爬,别提多开眼了!”从那开始,我发誓长大后也做个知青姐姐这样的人!

记得当时有个知青小姐姐,个头不大,身体瘦弱,母亲怕她吃不饱,总是让她吃偏饭,加小灶,比方说多给她煮个鸡蛋呀,给她些花生大枣零食呀,当然是我和弟弟都很少有的待遇了。尽管如此,小姐姐的抵抗力还是很差,本来不大舒服的小姐姐,吃了医生开的药还是效果不好,终于病情还是发作了。记得那天晚上,母亲听到小姐姐住的屋有痛苦的呻吟声,赶忙穿衣去看,在昏暗的灯光下,小姐姐的脸上是豆大的汗珠,非常难看,母亲连忙让我起床,拿着手电筒,母亲也顾不上多想,她撩开小姐姐的背心,看到心窝处和胳膊肘处有几个疹子,又用手蒙住手电筒的光,从黑暗处照向腰部,然后从光下斜视,看到腰部也有暗藏的几个疹子,凭经验她断定这就是我们常说的“羊毛疔”,疹子排列不一,而且疹子长在腰背部的多是比较危险的,民间有个说法叫“七星赶月”,如果治疗不及时,多则一两天,少则一两个小时就会致死。母亲知道中国的传统“挑刺法”土方治疗“羊毛疔”比西医来得快。只记得母亲迅速取来平时纳鞋底用的最大号的针和干净的棉花,让我拿着蜡烛,她将针在蜡烛上烤了一下,后来知道那是在消毒。只见她将针大约45度斜着刺入小姐姐白白嫩嫩的皮肤里,当时感觉母亲平时温温柔柔的,这回怎么表现那么大胆,像战场上拿枪打仗的战士一样勇敢!只见那针尖向上一挑,就看到白色蚕丝样的纤维附着在针尖上,这就是我们说的羊毛疔,母亲一个一个的挑下去,再用刀把那一撮撮的毛剜出来,就像攻克了一座又一座堡垒,母亲的汗不比姐姐脸上的少,我知道母亲心里其实也很疼!终于挑完了,姐姐的脸上立刻出现了笑容!母亲说,羊毛疔就是这样,你强它就弱,忍得了疼才能换舒服!那位小姐姐可感动了,没事了总给我讲些小英雄的故事,讲得我入迷的都顾不上吃饭。那位小姐姐后来还来看过母亲,再后来听说去大城市了。

母亲尊重知青的一举一动都深深烙在我的脑海里,促使我用女知青们“才貌双全”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发奋学习,因为我知道,那也是母亲的愿望,后来终于我也成了一个受人尊重的知识分子,实现了妈妈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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