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吃过的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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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读刘增立老师的《北后仓的小土包》一文时,文章的最后因为一个人痛痛快快独享一包“桃酥”而引发刘总管无限感慨,使文章情感得到了升华。最触动我的却是那句“落在地上的桃酥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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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这不禁让我想起了曾经美滋滋吃“渣儿”的日子。

说起“渣儿”,之所以非要有儿话音,是因为即便拿它们跟现在最普通的食物相比也真的是太微不足道了,或者说这些渣儿根本就不能算是食物,现在的孩子们无论如何是不肯吃的。

总是忘不了姥姥做的豆腐渣儿饼子,不难解释,这种饼子就是玉米糁子掺着豆腐渣在大铁锅里蒸出来的。那个时候的玉米面儿都是自家在碾子上碾出来,虽用细箩反复筛过,但得到的玉米面也并不精细,跟现如今机器磨出来的面不能相提并论,所以就大咧咧地叫它们“糁子”,甚至连“玉米”俩字都不屑冠之。用糁子做出来的粥,喝到嘴里一点儿都不绵软,多年后,每一想起来嗓子里还会有一种被粗粝填满的感觉。

那时每天早晚都是糁子粥,主粮就是糁子饼子,而其实豆腐渣儿饼子并不会经常吃到,只有在年前家里做豆腐的时候才会有豆腐渣儿。先把黄豆磨成豆浆,然后舀到大铁锅里熬煮,开锅后用干净的搌布过滤,过滤后的豆浆细腻柔滑,等待点上卤水压制成豆腐。当然,剩下的这些残渣也是舍不得扔掉的,我记得姥姥都是把这些白乎乎的、怎么捏都不成块儿的渣儿背到房上,晾干后收集起来,等蒸玉米饼子的时候掺进去。只记得吃到嘴里时扎扎呼呼,嚼半天也不想咽下去。可能是姥姥在蒸豆腐渣儿饼子的时候放了盐,记忆里总有一点儿咸咸的味道,也或许姥姥预知了这种饼子难以下咽,所以就加点盐来减弱黄豆的豆腥味。

但是也有好吃的渣儿。在过滤豆浆的过程中,灶里的火是不熄灭的,所以当锅里的豆浆越来越少的时候,会在锅底四周留下一圈儿豆浆饹馇儿,如同现在的锅巴。我们往往会等在灶间,巴巴的看着豆浆漾起又滑下,因碰到铁锅边而滋滋地响着,随即形成饹馇儿。这种渣儿渣儿看着焦黄闻着鲜香,可以拿起来就吃,也可以等大人忙完了,把这些渣儿放到一个大海碗里,加入盐、醋、香油和葱花拌着吃,当真是“美食”,当真是很值得一番一番回味。

多年之后才知道小时候最爱吃的“零食”麻糁饼原来也是渣儿。说是渣儿,但是也并不可以撒欢儿吃,而其实是在跟生产队里的马或骡子挣食儿吃。最关键是这得需要生产队里“有人儿”才可以得到。

所谓麻糁饼就是把炒过的花生,去外皮榨油后的残渣压成的饼状物,直径50公分左右,厚约3到4公分,刚榨油出炉的麻糁饼颜色是可爱的咖啡色,上面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粉色,还散发着一种特殊的花生的清香。然而让我们垂涎的这种“美食”是属于圈在生产队里的“重劳力”马和骡子的,因为它们还要辛辛苦苦下地干活儿。只是偶尔,如果赶巧碰上生产队负责喂牲口的人砸麻糁饼的时候,可以顺便偷偷带上几块儿给自家孩子解馋。我那时跟在姥姥身边,当时家里没人在生产队,我吃到的一小块儿一小块儿麻糁饼都是用糖纸或姥爷厂里的信笺纸换来的。一块儿麻糁饼像宝贝一样被我揣在衣服口袋里,可以吃好几天。严格说来,那算不上吃,应该叫“嘬”。在学校课间的时候,看到有同学在啃麻糁饼,自己也就赶紧从兜里掏出来,使劲儿“嘬一下”,声音必须是很响亮的,与此同时再用眼睛的余光逡巡一下——得确定每个人都能听见,那一刻,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现在想来似觉有一股酸楚的感觉堵在心口。

但是有一种渣儿时至今日依然是我的最爱,那就是馇子(chazi),馇子是在做粉条的时候留下的最后残渣儿,出完粉条和淀粉以后,最后剩下的渣儿往往被装到袋子里扔到院墙外边控干水分。改革开放后,我们村慢慢发展成了一个以粉条加工业为主的大村,我家东邻是我的堂叔,他家就开了粉坊,这不仅结束了我们去生产队房顶偷吃半干粉条的生活,更让我经常享受到“馇子”这种美食。

馇子可以做成面条、饸饹、疙瘩和片儿片儿,我最爱吃的就是母亲做的馇子疙瘩。尤其是在初秋,菜畦里的小白菜苗可以间着吃的时候,母亲先用葱花儿炝锅,然后放入择好洗净的小白菜,母亲俯身搅动着小白菜鲜绿的叶儿和雪白的根儿,葱花儿的香味儿伴着小白菜青生生的味道立刻飘满整个院子,我的食欲就蠢蠢欲动了。等开锅后,母亲端了之前和好的馇子面放到锅台上,一手拿起一团面,另一只手就开始灵巧的揪起来,母亲把面揪成厚度不一、长短不一的面疙瘩扔到锅里,整个过程洋洋洒洒,煞是令人惊羡。掺了面粉的馇子面疙瘩被沸水一煮,旋即变成了油亮的黑色,看着就筋道好吃。吃的时候是不需要添加其他调料的,为的就是要留住馇子面独特的酸味儿,还有淡淡的红薯粉条的味道。现在的集市上也有卖馇子面的,但其纯净是断然比不上堂叔家的。

生活日新月异,我们村的粉条作坊也逐渐被门厂和板厂或其他更新颖的产业取代,记忆中那些曾经好吃的、难吃的渣儿渣儿也早已经埋在岁月深处,如若不是读到《北后仓的小土包》,这些关于吃渣儿的记忆,我宁愿永远不要再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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