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老家兴坟祭祖

时光如梭,转瞬已近天命。悉数流年,为生计,春去冬归奔波疲命,己错过十余岁月的清明节,未曾在家躬身谒拜祖茔。就算今年,也未能熬过疫情舒缓迹象,便匆匆踏上了北上复工的列车,实觉愧对九泉下的祖宗。然对老家的兴坟祭祖一事,始终颇怀感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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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家距县城二十公里,地处龙坪路八公里以西的村子里,域内以丘陵为主。这些年受党的惠农政策的泽被和新农村建设的实施,全村近三百户农户门前都通了水泥路,改造了农电,接通了自来,新建了村民健身广场和文化舞台,村容村貌有了极大的改善。

也许是昔日饱受艰苦条件限制,总对美好生活苛求和向往的人们,总会把对子孙的兴旺发达寄托于方寸之距的坟茔里。村里人始终坚持阳宅生财致富,阴宅达官显贵的理念。而且说庄稼汉自带三分风水师的天份,六十年一个甲子会轮回倒转,所以祖先的坟墓最好是分散埋着,争取各个山向的风水都占齐了,后辈人才能经久不衰等等,这些茶余饭罢的谈资,总能迅速凑来一大堆村民的聆声和讨论。

也许是基于这一种传统想法吧,我从小就在被父亲的引着上坟中,才知道了我家的祖坟虽然平素得如同几块压瘪了荒废的土堆,大多难见半块砖头,但数量上却有六处之多,包括我的巴爷巴婆、爷婆合葬、二爷二婆、早夭的大姐、两个堂姐及五年前去逝的四哥,但我只认识生前的爷爷和四哥,其它祖先和平辈们对我来说,根本只是个传说。至于阴宅贵显子孙一说,就更不靠谱了,我们家里除了听说父亲解放前在政府部门做过一段事外,其余子孙也就没有一个称得上是人才了,更别想与贵字沾边了。

临近村子里不乏几位对易学颇有研究的先生,他们的说法亦是如此,劳烦之余往往能唤得主家心灵的慰藉和对后代的期翼,顺便获得些劳动报酬。至于后世怎样?就没人再关注了。只是我对风水一事自是一窍不通,而且也苟同过,请人择过房地,也就不敢妄加评判了。

从小到大,大概每年元霄节前后这段时间里,村里总有人家修寿木建墓地,俭侈不同;手头宽余之人还把地上部分建得特别气派,再铭上诸多寓意深刻的文字和图案,故后,子孙后辈们还花重金置办一块精美的石碑,刻上先祖的谥号姓名,再落上晚辈子孙的名字以事永念。这似乎成了一种约定成俗的传承,也许这也是一种孝道文化的行动体现吧。

随着时代的发展,村里人不但修坟讲究,祭祖也毫不马虎。

赶在每年的大年三十之前,这时村里在外工作的人,不论是从政的、经商的、求学的、务工的,都会统一带上祭品从外地赶回村子,在自家祖先的坟头焚香烧纸、燃鞭显供祭拜一番,就连嫁出去的女子也是如此,然后才安心回家安顿过年事宜。一时村口大车小辆排列成行,村里坟茔顶上此起彼伏的鞭声络绎不绝,硝烟久弥不散。但这充其量只是过年时人们给祖先的送点纸钱的家祭仪式,距离村里正而八经的公祭,还有整整的三个月时间。

我们村有五个生产小组近三百户人家九百多口人,其中李姓、闫姓和马姓只占不到十户二十余人,其余全是周姓人家,俗称东粱。隔着美丽的龙王潭水库有方程村的龙王潭和西梁两个组四五十户一百多口人,俗称西梁,也属周姓,东西二梁属同宗同祖。

几年前,我曾在一则贴在道旁电线杆上的广告上看到,有几位洋县文墨深厚者编撰的《周氏家谱》的售书信息,其中介绍了包括了洋县金水、槐树关、龙亭、四郎等乡镇十余个周姓村落的祖先源渊和排字辈号,但终未得其书谱,也就不知道我们二梁周姓的来龙去脉了。至于排字论字一说,在我们村“九”字辈以上有“丰、炳、志(配、俊、永)、从(维)”,“九”字辈以下名字该咋取?几乎是随心所欲了,象我身后唤我巴爷的小字辈有不少人,但他们的名字就很有个性了。至于洋县其余地方的周姓人,就更难知晓一二了。

我们村四个家族中有个最大的家族叫中间院家族,他们的族人占全村人口的一半以上。听村里老人讲过,这个家族从满清初年就有多个精壮劳力从事出山下川的商运,攒了许多银两,成就了许多富户。于是他们就在村子南头置买了几亩地用作家族人的墓地,并在墓地前的一片空地上建了一座四合院的家庙祠堂,供奉上族里作古之的牌位,开展一年一度的祠祭和其它宗亲议事活动。推行族长、会长、家长一人负责制,还在每年清明节举办坟会,族人间大摆宴席,若是年景好的年份,夏季里还邀请戏班子唱青苗戏助兴。只是一场破四旧运动,使他们的祖牌尽毁,老会长也被戴上尖尖帽游乡批斗,自此村里当时令外族人眼馋的祠祭便被无情地画上了句号。后来家庙充公成了生产队的油坊。责任制后,年久失修的的老油坊在一场场风雨中成了废墟。

村里的祠祭被一场腥风血雨抹杀,但令人欣喜的是,全村人的公祭仪式,自我记事起一直延续至今,虽然它有些简单朴素,甚至是土里土气。

每年的清明节前一天,是村里人期盼已久的祭祖之日。在这之前,村里的老会长都会提前准备好祭祖的香烛纸炮和每个户族人的礼品,提前半小时等侯在祖先的坟茔边上,等待村里男女老幼的到来。

公祭活动一般分为四项:一是扫墓。就是老会长安排村里男女劳力,用镰刀、斧子等工具,把四个老先人的坟头和四周杂草、树枝、枯叶、荆棘清理干净,以防失火;并用铁锨、铁锄等农具给坟上撺上一层新土,再整理好倒塌的香堂。二是祭拜。要求每个到场的大人小孩,都要给先人行跪拜叩头礼,每户把从家里带来的香蜡纸炮统一收集到先人坟前,统一点香烧纸燃鞭挂纸。第三是听老会长总结发言。这其中包括一年来的坟会收入和开支及盈余。说到这时,老会长总会结合村里的实际,搭配些孝悌忠心的话语,虽然没有提名道姓,但总会东拉西撒含沙映射一下村里部分人行孝方面做的不足之时,以至于有的村民哈哈大笑,有的则脸上热辣辣极难为情。狗屁不通的小孩总觉得老会长的讲话是懒婆娘的裹脚布___又臭又长。四是发纪念品。所谓纪念品,不外乎瓜子糖果馒头妙花生和方便面组合一起的方便袋大礼包,户户有份。当女人们刚从老会长手中接过来,就有小孩迫不及待地抓坏袋子漏一地的,引得其他小孩一顿哄抢和女人的一顿埋怨。还没等后面的人领完,最先领到的大人和小孩,早己消失在了村口。

我曾听过几位老会长说过,以前每年这天,村里的二队、三队和柏树湾以及方程的两个周姓户族,都会有部分老人或代表过来上坟祭祖。但自我记事起,在家的年份,我几乎每年去村里公祖茔里上坟,却从未见过他们来过。我也好奇问过老会长,村里的公祭始于何年?他更说不明白,只说是前辈人口口相传得知,年年如此而已。

是啊,口口相传,而且能坚持得如此之久远,也是一种很好的传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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