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串清脆的车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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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以为回忆是几十年之后的事。白发苍苍的我,漫步在夕阳中满是落叶的小径上,走累了,就坐在道旁的长椅上,细数着树缝里漏下来的一丝一丝的夕阳,也细数着几十年来的风风雨雨,酸甜苦辣……。最近几天,儿时的一些零散的画面时不时地在脑海中浮现。直到有一天,我走在回家的路上,身后猛地响起一阵清脆的车铃声,于是记忆的闸门被这铃声“哗啦”一下撞开了,那些零散的画面此时也连成了一整个,清晰地在眼前了。
那时候,父亲在离家40多里的县城上班。打我记事起,父亲就骑着一辆飞鸽牌二八自行车,每天往返于家和工厂之间。父亲月工资36块钱,还要上交村里18块,剩下的18块钱就是我们一家四口的生活费了。印象中父亲总是穿一身工厂里发的干净的蓝工装。而母亲,里面穿的背心和袜子上满是补丁……
农忙时,父亲总是在上班前跳进猪圈起会儿粪,然后再匆匆忙忙去上班。下班之后,放下自行车就又跳进猪圈或是扛起锄头走向田间……
母亲总是偷偷地把自己碗里的疙瘩或是一枚鸡蛋不动声色地倒进父亲碗里,而父亲也总在母亲不注意的时候再偷偷地倒进我和姐姐的碗里。据他说,“疙瘩一点也不好吃,鸡蛋没什么味,我在工厂里常吃。”于是,我和姐姐心安理得地瓜分了那些“美味”。

父亲的车把上时常挂一个黑色的人造革包,这个包可是我和姐姐的“万宝囊”。里面常常会有一些父亲带回来的好东西:一两根油条啊、麻花啊、几块包着彩纸的糖果啊、一只冰糖葫芦啊……所以,每个黄昏,只要听到胡同里响起清脆的车铃声,我和姐姐便一阵风似地飞奔到大门口迎接父亲。
“爸爸回来喽!”我俩欢呼着。
这时的父亲便下车,站住,笑眯眯地望着我们,故作神秘地捂着“万宝囊”:“猜猜,今天爸爸带什么了?”
“麻花!”
“不对!是糖!”
“桃酥!”
我和姐姐热烈地争论着,这时的父亲再也绷不住了,赶忙打开“万宝囊”。
“哇,是苹果!红红的苹果!”我俩惊喜地大叫。
“小馋猫儿,要洗过才能吃”。看到我和姐姐迫不及待地要把苹果送到嘴边,父亲佯装生气地说。

油灯下,我和姐姐双手支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削苹果的父亲。父亲那双平时拿扳手铁锤的大手握起削皮刀也很灵巧,泛着红光的苹果在父亲的手里转两圈,薄薄的、弯弯的、长长的苹果皮就在父亲的手中荡起了秋千。我和姐姐赶紧将苹果皮一分为二,放到嘴里大嚼特嚼,酸酸甜甜的味道,让我觉得那是无上的美味。多少年之后,我特意把苹果皮削厚,放到嘴里嚼,想找找当年的味道,但总觉得味儿不够,不浓。
苹果被父亲一分为四,两大块儿给我和姐姐,一小块儿给妈妈,他自己则只留下一块儿瘦瘦的果核儿,那时,我天真的以为,父亲是真的喜欢吃果核儿。如今,年届古稀的父亲削苹果时还是习惯性地把果核儿留给自己,望着灯下乐颠颠地啃果核儿的老父亲,我的心里暖暖的,酸酸的……
有时工厂放假,父亲也会放母亲一天假,他自己在田里忙。放学后的姐姐会拉着我去村口接父亲,看着父亲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夕阳里,我和姐姐像两只欢快的小鸟扑进父亲怀里,父亲忙放下锄头,变戏法似地将两支柳笛放在我和姐姐的手里,然后我们三人再手牵着手慢慢走回家。

如果天色尚早,父亲会用那辆“飞鸽”载着我和姐姐飞驰在田间的小路上。风吹起我的小辫儿,我自豪的昂着头高声叫嚷着:“我们是最快的!比火车还快!赶上飞机了!”车前把上的铃铛也被父亲摇得叮咚作响,那清脆的声音,伴着我和姐姐的笑声在田间小路上一路撒播下去。那时的我,还不懂幸福的含义,只是在开心地笑着。
晚上不忙的时候,我们会缠着父亲折大雁(千纸鹤)、画大汽车,父亲总是耐心地折了一只又一只,画了一辆又一辆……
那时的家里,虽然缺吃少穿,但总洋溢着笑声。
如今,父亲的老飞鸽也早就换成了山地车,而我再不会馋馋地望着苹果皮流口水了,也不会去折柳笛了……
但每每听到车铃声,总忍不住把儿时的画面拉出来好好咀嚼一番,恍惚中,感觉自己又坐在了父亲的车前大梁上,还把车铃铛摇得叮咚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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