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吃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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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人生百态,看众生吃相。吃相,食相也,顾名思义,吃饭的形象。泱泱人群中,吃相各异,可谓是千姿百态。有吃相凶恶的狼吞虎咽,有温柔儒雅的慢咽细嚼,有风卷残云的饥不择食,有垂涎三尺的口水横流。有饭局,就有吃相,民以食为天,无论是嗷嗷待哺的婴儿,还是满口脱牙的耄耋老人,都有吃相不一的各种神态。

央视春晚曾经播出的《吃面条》,陈佩斯惟妙惟肖地表演,逼真的吃相,逗得观众捧腹大笑,至今在观众心里难以忘怀。

刚从妈妈肚子里爬出来的婴儿,来到世上第一声啼哭,响亮而脆生,年轻的妈妈把奶头放到孩子嘴里,孩子哭声戛然而止,小腮帮凹凸抖动,那吃相没有声音,没有张牙舞爪的动作,只有吸吮奶汁的鼻音呼呼。长高了,学会了和哥哥抢食物,饿狼扑食般把嘴伸向哥哥手中的苹果,结果咬住哥哥手背,换来的是妈妈巴掌噼啪,这种吃相,是带着自私的抢夺,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本相。

曾经见过,乞丐偷吃食品店里熟食,被店主追打,低着头,抱着食物,张开大口,边跑边吃,拳头、巴掌、骂声,任你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打完了,吃完了,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爱咋办就咋办!这种毫无廉耻的吃相,丢尽了人格,路人看了,既可恨,又可怜。

大贪官和珅,得势猖狂至极,贪多无厌,奢侈无度,其吃相可谓是春风得意,四个美艳两旁伺候,一手端盘,一手持筷,吃一嘴,喂一嘴,动嘴不动手。一边吃,一边打情骂俏两不误。他落魄打入死牢后,一扫原来的威风,朝中政治对手刘罗锅手提食盒探监,和珅明知道刘庸是寒碜捉弄他,因为饥饿难忍,顾不得脸面和尊严,从铁窗外接过烙饼裹大葱,狼吞虎咽,脑门上爆出青筋,吃得满头大汗,吃相前后对比大相径庭,变成了落魄后的败像。

曾经的年代,贫穷偏僻的农村,老槐树下,碾盘旁,聚满了吃饭的亲邻,端着大黑粗瓷碗,手心里夹着大饼子,或站立或蹲着,边吃边磕牙,饼子一口,大葱一口,“嘎嘣嘎嘣”,大黄牙缝里的绿沫,顺着嘴角往下流,蹲在一旁的大黄狗昂着头,伸出长舌头,等着主人们赏块芋头,有人端出一碗老咸菜,你捏他也夹,瞬间一扫光,吃着饭“抬杠”,你一言,他一语,动情之处,“嘎嘣”一声,吃出一口带沙粒的饭食,吐出来,大黄狗赶紧跑过去舔舔。

那边,生产队的队长们,端着饭碗,股丢着(蹲着)围成一圈,街头开个碰头会,商量一下明天的农活安排。有人端着饭碗串门了,坐下就东拉西扯,片刻碗里饭食吃完,主人家一声客气话,拿起勺子就在锅里盛饭,根本不讲究客气。一家人围着饭桌,孩子扒翻了饭碗、饭锅,夫妻俩互相抱怨,扭头一看,儿子在饭桌旁拉了屎。顿时吃相大变,食欲全无。

大街上,梆子声传入耳畔,卖狗肉的来了,馋嘴的大汉,五毛钱买了一大包,用旧报纸包着,用脏兮兮的手捧着,伸嘴就吃,等不到回家。

农忙时节,在通往大田的小道上,担着饭罐子的农妇,给顾不得回家吃饭的丈夫送饭,树荫下的地头上,丈夫脱下布鞋,垫在屁股下坐定,玉米饼子老咸菜,外加莴苣蘸酱,吃完了,抱起饭罐子,昂起头,张开大嘴,“咕噜——咕噜——”米汤从嘴角里流出,洒在脸庞上,丈夫打着饱嗝,用手抹抹嘴脸,顿时舒坦了许多。

也曾经见过,农村里AA制,打平伙,馋嘴的乡邻,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狼吞虎咽的吃相,暴露无遗,吃完饭,掐一段扫帚枝条,塞到牙缝里,慢慢地剔着牙,把呲到牙缝里的残渣剩饭吐出来,大黄狗照样不嫌弃,伸出舌头舔个精光。

同样的一个人,同住地球村,同有一张嘴,同样的一日三餐,地位的不同,身份的不同,环境的不同,吃相会有天壤之别,吃相里能品出人生百态,能看出一个人的文化修养。

寻常百姓的吃相发生在农家院的土炕上,发生在乡野街头的老槐树下,达官贵人的吃相,发生在在灯红酒绿的豪华雅间里,宾主握手致意,寒暄有致,西服革履的男士,旗袍加身的女士,按指定位置就坐,漂白的方巾挂在胸围,餐巾纸罩盖裤腿,餐盘里的“刀叉剑戟”,摆放有序,高脚杯里茅台酒,散发着香气,主客彬彬有礼,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满桌子美味佳肴,看不见有人抢吃抢喝,听不见满口脏话的污言乱语,宾客彬彬有礼,文明的吃相,在温馨的氛围中进行。

陪同上级领导吃饭,客人像大爷,陪客的装孙子,好酒好菜,热情招待,领导高兴了,赏你喝三杯,你要“楼上楼”一饮而尽,这叫舍命陪君子。领导少喝没事,陪客的不能少喝,一桌子好菜,没吃多少,落得一肚子酒精。领导走了,陪客的赶紧起了厕所,不是方便,而是对着洗脸池呕吐,喝进去的是茅台,吃进去的是美味,顿时经过胃里搅拌,吐出来的是味道难闻的污物,顺着下水道流走。满脸带笑的吃相,变成了脸色蜡黄的面相。

也有个别看似文明的食客,酒桌上却有不文明的吃相,好像三天没吃饭的饿狼,抢吃抢喝,不管他人,八只鸡翅的一道菜,轮不到一人一只,自己吃了三只,他人吃不吃不管。

饭局上,经常看到,一些半醉的食客,嚼着美味侃大山,打嚏喷,唾液带着残渣满天飞,落到饭桌上,落到朋友身上。突然吃出个沙粒,哇哇大叫,当着众人开始吐。吐得大家食欲全无,一些心细的食客,胃里有了连锁反应,赶紧捂住嘴跑出去了,这种吃相实在不太雅观。

情人节的夜晚,在酒吧的包间里,一对情侣,在昏暗的灯光下,多情的目光互相对视着,伴随着《月亮代表我的心》,没有多少语言,轻轻地一声“亲爱的”,只有蚊子才能听到,端起盛满红酒的高脚杯,随着碰杯的声音,轻轻地抿嘴喝下。男士用刀叉夹起一块面包,女士伸出粉红的脖颈,张开樱桃小口,细嚼慢咽呢喃嘤嘤,品尝着其爱情美味。这种吃相,没有大声地喧嚣,没有张牙舞爪的猜拳行令,包间外边的服务生,竖起好奇的耳朵,也很难听到一句完整的情话。

这辈子的我,吃相三变化,青少年时代狼吞虎咽型,中年时代细嚼慢咽型,老年时代索然无味型。青少年时代,赶上了缺吃少穿的年头,粒粒粮食像珍珠,糠菜半家粮,很少吃到大米白面,一年到头,只有过年的饭碗里才有点腥荤味,那个时候,吃嘛嘛香,饭量大,黄鼠狼吃鸡毛——撑肚子,偶尔吃一次改善,吃着碗里瞧着锅里,那种吃相难以形容。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逃离了农村,吃上了一份皇粮,端起一个铁饭碗,从此,碗里的饭食越来越好了,告别了饥饿,吃相也变的文明了,学会了细嚼慢咽,学会了品尝滋味。老年的我,好东西多了,嘴里不素了,肚里油水大了,每逢做饭,老伴问我,我问老伴,谁也不知道吃啥,看着冰箱里满满的荤素食材,就是没有食欲。时有饭店聚餐,服务员递上菜单,你递给我,我递给他,递来递去,谁也不知道点什么菜,看着满桌子美味吃不下去,突然肠胃里又想起当年的苦累,赶紧让服务员点几个野菜做的怀旧菜,找找当年的感觉。

吃相随着时代变,随着环境变,随着年龄变,时代变了,社会进步了,物质丰富了,人们开始讲究穿衣讲高档,住房讲宽敞,饮食讲营养,吃饭讲文明,再也看不到饿狼般的吃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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