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严寒

人生何尝不是一场梦，从黑夜中走来直到天明。人生又何尝不是一直在攀登，从低谷一步一步走上高峰。在春天温暖的日子里，看着花开花落，莺飞草长，蝶舞鸟鸣，却总会想起冬天的寒冷，草枯叶落的凄凉。回味生活，离殇和惆怅总是在幸福温暖的季节里滋长。

和朋友聊天说起回到家乡吃什么，朋友说一起相聚最好能吃上山又干饼子（红薯面锅贴），或者干白菜叶子和山又轱辘掺在一起的棒子（玉米）糁子粥。这让我回想起六七十年代农村的生活，那个年代经济停滞，人们的生活朝不保夕，虽说连山又棒子都不能满足，但还是让人吃得有点心腻，那会儿多么奢望能吃上一顿白面馍馍大米饭，那时的梦想就这么简单。人穷志短，马瘦毛长，连奢望也好像是低贱的。

现在的人们白面大米吃得都咽不下去了，反而却怀念起从前虽说吃腻了而又不富裕的东西。只所以人们的欲望无常，并不完全是为了所得到的更好，而是在于适合口味，同时也包括对失去的东西再也难找回的一种念想，或者是用一种不同的形式忆苦思甜，让我们不忘初衷，永远铭记曾经有过的奢望，也正是我们为了生活更加美好的一种激励，也不失一种难得的可贵。

想起六七十年代的贫穷，那块留在心底的伤疤仍有些隐痛。那时人们衣难遮体，食不果腹，饥饿和寒凉更加激起人们的勤奋，贫穷和落后更让人们团结友爱。记得每天放学后约上小伙伴去地里割一筐草，除了喂猪羊还要晒干草积攒卖钱补家度日。晚秋时节，天还不明就和伙伴或者跟上大人去河堤上搂树叶，去搂了不知多少遍的棉花地里搂棉花叶子和枯草的碎屑，那可怜的碎屑混杂在一堆坷垃块儿里，然后在一捧一捧的用手抄起来过风……那冰冷的手指像胡萝卜一样红肿，坷垃划过皲裂的地方生疼。但那无几的收获总蕴藏着一团火和暖心的希望。

杀了大秋，场光地净，寒霜在光秃秃的黄土地上敷上一层。被牛拉着犁翻了两遍的山又地里，仍是人们寻找食物的好去处。没事的大人或者星期天不上学的孩子，就背上个柳条筐，拿上四齿镐去耕松了的山又地里挖山又，镐起镐落不一会儿就深深翻开一片山又地，比刨金子都卖力，身上的汗水在单薄的棉袄下像无数蚯蚓在蠕动，身子潮热的难受，干脆就解开扣子，敞开怀一镐一镐继续翻着山又地，出过汗的身子经寒气一吹阵阵冰凉。每翻出一条红薯根，甚至一个红薯蒂都会无比欣喜，翻出一块成型像样的山又更是一番惊喜而会心跳加快，一晌能捡到半筐便等于是一件发财了，美滋滋的心情、喜洋洋的笑脸温暖着全身，消解着疲惫。

那是一个集体主义思想至上的年代，地里的一草一木都归集体，拾柴火砍草都有民兵限制，为解决饥饿和寒冷，都是偷偷摸摸干得这些事，如果让人抓了小辫子上了大喇叭，便是非常丢人的事。平凡的人生，走过的一路风雨也是一幅画卷，虽然没有风光的彩墨着色，没有山河锦绣的壮阔秀丽，但也是一道深刻在记忆里的绝美的风景线。对过去的岁月何曾只是怀念，而乡愁最是浓情，蕴含着淡淡的心酸。能站在当今明媚灿烂的春天，偶尔回头看一眼过往的日子，才知道幸福就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