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凑

拼凑（一）
关于父亲

很久了，不去想念，不去牵挂。

我宁愿把你当成一粒灰尘，即使偶尔会随风飘入我的眼睛，刺痛的让我畅快流泪，也不想时刻沉在心底，随时撕扯我支离的心。

就做一粒灰尘吧，漂泊。是安慰的，因为，我们仍是共有同一片天空，多好，其实你就在我身边，只是我的懒惰，荒芜了本应该拥抱你的怀抱，一任艾艾凄草蔓延，因而找不到寻你的路。

站在冬日早晨的寒凉，看太阳每天执着地走着自己的弧线，不该是哀叹，也不应是敬仰，或许就是平静的接受吧，因为谁都没有想过，有一天太阳会不会消失。所有发生的事情，就是发生了，而我们需要的只是经历。

那位长者朋友说：当你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想的时候，却能够堆满笑意，那就说明，你真的是愉悦的。不需要任何修饰，就是活在自己的满足里，不是不思进取，不是逃避现实，是经历过后的淡定和从容。

再去阔谈自己的悲欢，权且说成是做作。除非是为了获得掌声或是博得同情。

很多个抉择摆放在眼前的时候，就随心吧。对与错本来就是相对而言，只有经历过了，才能定论。

当得知父亲得病的消息时，仍是慌乱得不知所措。孩子气地埋怨父亲怎么可以生病呢？父亲不能自私的生病。父亲一直是一座山，伟岸在我和弟弟妹妹的心中，然而父亲总是轻松地说：谁会不死呢？早晚的事。跟所有他们那个年龄没认识几个字的地道的农民一样，说出的话，通俗到充满田间地头的烟草香，而就是这种香，养育了我们姐弟和我们的子女，也就是这种香，掩盖了父亲所有原本属于自己的味道，我和我的弟弟妹妹蚕食了父亲的所有。

于是，在那个晚上，无法止住狂涌的眼泪，却仍是固执的埋怨：老爸，您怎能自私的生病呢？知道没有答案，知道答案就在心里，然而识得几个字的我们姐弟，却无力反驳父亲的话，因为都懂得，生最终是走向死。可那句话从老爸的口中如此轻松的说出，竟是如此轻易地阻住了我们的眼泪，觉得不残酷，但心被什么东西生生地撕裂了，疼，但却面对父亲时笑了——我们有能力挽留父亲，陪我们走更远的路。

我们可以假装软弱，因为我们需要那座山，那座山知道我们需要，那就绝不会倒下；我们其实是坚强的，任何情况下，随时让那座山知道，我们也会是一座山。

很久了，当那个四季沉浸在“寒夜”里的朋友说，已经走出了寒夜，我由衷地祝福他，祝福所有的人，祝福我自己，寒夜是短暂的，对于我们的生命历程来说，沧海一粟。

而已。

其实现在仍无法接受，父亲那么决然地离开，写出这些字的时候，父亲依然谈笑风生，只是我们忽视了“珍惜”，都来不及了……

拼凑（二）
怕谁不高兴？

写下这个标题，心恍若抽痛了一下，是呀，究竟是怕谁不高兴呢？

儿时，一件事做到什么程度，总是抬起小脸看身边的长辈们：高兴，就放肆一下；不高兴了，就乖乖收手。现在想来许是内心的不平吧，“寄人篱下”的感觉在我小小的年纪似已根深蒂固，以至于影响了我那么多年。为了得到长辈们的认可，为了他们口中的一句：真懂事。不愿意承认，我学会的是察言观色。

长大后，尽管已经知道了，这或许只是因为自己太过敏感，但是依然不愿意让自己身边的任何人不高兴，有朋友极其尖锐地说其实这也是一种懦弱。

我不认同，但也无法辩解。

上学时间久了，看得各样的书多了，觉得心也豁然明朗起来。我们都不是一个人活在世上的，有那么多跟自己有着各种牵绊的人，不可能毫无顾忌的我行我素。儿女偶尔会做错，但我不会说：你再这样，妈妈会不高兴。因为即使不再错了，但是他们不会知道为什么错了，还单纯地以为，只要是妈妈不高兴了，那就是自己错了。

其实有时觉得自己是在报复，报复自己小时候的乖巧。面对自己的儿女，面对自己的学生，心里总是在想：为什么不可以呢？成年人都会犯错，为什么非要求孩子们丝毫不错呢？我有时甚至鼓励孩子们做一些不伤原则的恶作剧，不怕谁会不高兴。

那一年带二年级的孩子们到操场打雪仗，他们谁都离得我远远的，不跟我玩儿，是怕打到我我会不高兴吧？这时校长经过，我就跟孩子们说：谁打到校长有奖品。孩子们面面相觑，一个男孩子说：校长会不高兴的。我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拿起一个团好的雪球，准确无误打到了校长身上，校长一刹那错愕后，爽朗地笑了。一瞬间孩子们欢呼了，没人再犹豫，全力投入战斗。

那一节课过后，孩子们拉拉我的手，摸摸我的衣服，揉揉我的头发似乎成了习惯。那个冬天，校长也开始期待下雪。那是我第一年上班的第一个冬天，那一个雪仗成了我最暖的回忆。

有同事评价我：好像你教过的学生都有些“放肆”，我不恼，反而窃喜。因为时不时会有天南地北的学生打来电话说：“老赵，我升职了；老赵，我加薪了；老赵，你现在的学生有我调皮吗？……”

如今的我，好似在沼泽，但我依然会顾及到我身边的人，不是怕谁会不高兴，自私的想，是怕自己不高兴吧。不会去做违心的事，不会去做伤害别人的事，因为那样我会不高兴。

真的，做一个完人很累，但我们一错再错了，却依然不轻松。

努力做对的事，不怕谁会不高兴！

拼凑（三）
聚会

昨天，是一个值得说起来的日子。

二十年未见的初中同学聚在了一起。想想初见每一个同学的样子，不得不叹服：岁月不饶人。一张张似曾相识的脸上，再找不回曾经的过往，只是在回想起发生在班里的一些趣事时，才能捕捉到一闪即逝的青涩，而更多的却是怀念。

曾经的男孩子们，端着酒杯，大口大口地喝着，而我们这些曾经的女孩子们，充分发挥了女高音的优势，吵闹一片，全没了初见时的稳重和矜持。

我想，此时，每个人的心应该是最不需设防的。

曾经为了多占有课桌的一部分甚至会大打出手，曾经因为一句无心的话而耿耿于怀，曾经为了某个使你心动的班花班草而诗情大发，曾经为了老师的误解而迷茫彷徨……这么多的曾经丰富了我们的初中生活。然而今天，互相看看：添了白发，深了皱纹，懂了世故，孕了沧桑……却独少了一份淡定，一份豁达。

握住了她的手，握住了他的手，一样的不再柔嫩，光滑。

或许还有想念和牵挂。

很想和当年跟我打架的那个男孩儿一起笑谈，我们打架的情景有多可爱；很想偷偷问一问当年给我写信的男孩子为什么喜欢我；很想知道那个默默关爱了我四年的大男孩现在好不好；很想，很想……

好像有些明白了转瞬即逝的无奈和残酷，二十年，恍若就在昨天，失去了、得到了、高兴过、伤心过，所有的是是非非，在今天看来，都是值得珍惜的。

珍藏，珍爱，珍惜。

生活仍在继续，我的拼凑也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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