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葬费

天阴冷阴冷的。北风像饿狼一样,在东北的大地上肆意吼叫。屋顶和枯树上的残雪,被吹得四散奔逃,居民区的四周都裸露着荒凉。偶尔出门置办生活必需品的人们都全部武装,缩着脖子,在寒风中匆匆而行。

 

只有在矿区公房的一户院门前,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正吃力的刨着坚如磐石的煤泥堆。一镐头下去,飞溅起几块煤泥渣,她的腰弯得像个虾米,扬起的镐头在齐肩时颓然的垂下,灰色的绒线帽上蒸腾起一团热气,帽檐上已经挂满了白霜。唉,这本应是男人才干的活计,可是她家哪里有男人呢?父亲早已在五年前去世了。姐姐也是在腊月十五因病离世,家中只有她和病重的母亲。

 

正在这时,一辆草绿色的吉普车停在小姑娘家的门前。  车上下来四位穿着得体、举止文明的工作人员,还有一位扛着摄像机。

 

“小姑娘,这是臧文清的家吗?”一位领导模样的人和蔼地问道。

 

“是,您,您是孙主席?”小姑娘仰起一脸煤渣的小花脸,放下手里的镐头,激动的喊到。

 

“你认识我?”

 

“嗯呢,我天天和我姐去上班,天天路过您的办公室,我姐文清,我叫文可。

 

是的,来人正是构件厂的工会副主席孙庆臣。年关了,他正为慰问.救济困难职工家属而来。

 

“娘,俺姐单位的孙主席来看咱来了”。文可一边把孙庆臣一行人请进屋去,一边向屋里喊到。

 

文可把病怏怏的母亲从炕上扶起来。一股冷风陪着孙庆臣等人钻进屋来。炉膛里的火已奄奄一息,北墙上挂着一层细盐式的白霜,厨房里弥漫着刺鼻的中药味,文可连忙向炉子里填了一锹煤泥块,取出几个水杯要给孙庆臣等倒水。

 

“别忙了,文可”

 

“臧妈妈,我代表单位来看您了,文清是我们单位的职工,虽然不在了,但单位的关爱还在,您老可得放宽心,别太难过了,这是救济您的五十元钱还有一袋白面”。孙庆臣柔声向着臧妈妈说道。

 

随行人员早已把钱和白面放在显眼的位置,一位青年人灵活地转动着摄像机。

 

臧妈妈一时语涩,双目垂泪。良久才道:”多谢领导和孙主席,清儿走了,多亏单位的帮忙才顺利地办了后事,您看给清儿办后事的钱还没还呢,您又送来了救济,这大恩大德,俺孤儿寡母咋还呢?”

 

“可儿,快过来给孙主席他们跪下……”

 

“使不得,使不得”孙庆臣连忙扶住文可。

 

“臧妈妈,文清是全民工,有丧葬费,咱厂也只是垫付,等钱下来后,应该能补齐这些费用,您老就别记挂着了。”说着向随行人员一摆手:”小王,把那件衣服拿过来。”

 

孙庆臣把一件暖绒绒的羽绒服披在文可身上,亲手为文可按上了按扣。摄像机的镜头旋转,不失时机地记录着这点点滴滴。

 

“臧妈妈,我们还要去慰问下一家,今天就这样吧,您老一定要保重身体。”说罢一行人推门出去,文可扶着母亲颤微微地走出家门,满眼是泪,目送着孙主席这一行人上车远去。炉膛的炉火已经越来越旺,室内平添了许多暖意。

 

日子过得飞快,就像被大风刮走了一样。春暖花开之际,构件厂的工会主席调到了矿务局。而孙庆臣副主席也因为上下团结,成绩斐然荣升为工会主席。这真是个好消息!可孙庆臣却苦瓜着个脸,正为如何筹备晚宴答谢领导一踌莫展,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

 

这时,桌上电话响起来,孙庆臣抓起电话。”喂,你好,哪位?”

 

“是孙主席吧,我是总厂工会的老王,你申报的臧文清的丧葬费已经下来了,扣除构件厂为她垫付的,还剩1087.5元。你来交接一下,给家属送去。”

 

“好,好,我这就去。””今天真是个好日子,今天的晚宴一定要开怀畅饮”。他一边骑车,一边思忖着。此刻,他的眉头已经舒展,脸上的笑容像时下的春花一样灿烂。

 

孙庆臣顺利地领取了臧文清的丧葬费就像领了年终奖一样自然并不加思索地收入囊中。

 

傍晚,又起风了。春天的风真大呀,又是一场”倒春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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